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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部分

院裡。

這裡連著後山,總聽聞平日裡有野豬在後山出沒,雖然依著樹木的長勢有圍欄在,但到了深夜,鮮有人至。

抬頭,卻見錢伯,他坐在那裡,並不躲避牛毛般的細雨,如同一顆日漸枯萎的老樹,追憶著曾經短暫的華年盛世的回憶。

程天佑微微一怔。

錢伯說,她睡了。

他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三樓的燈。

錢伯突然又笑了,說,這是她最後一次睡著,我卻沒有為她送上一束花。

他先是被第一句嚇到,以為是要對她不利;後一句話卻讓他明白了,原來錢伯說的不是她。

錢伯回頭,拍拍身邊石凳,說,來!

他遲疑著,坐了過去。

錢伯望著他,說,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啊……咱爺倆,不再說心裡話了……

程天佑看著這個老人,不知道他今天怎麼會突然說這些話,但自己心裡的某種柔軟還是被觸動了一下,那是一種來自於童年舊憶的特殊情愫——

曾經,錢伯對他來說,意味太多;他的心事,他的秘密——三歲時對黑夜的恐懼,五歲時為死去的小狗哭泣,六歲時放野火燒掉的後山……十七歲時最初愛上的女孩……

錢伯說,我啊!看著你長大!一直都覺得啊!你是個孩子!你三歲時,我覺得你是孩子!等你三十了!我依然……覺得你是孩子!大人啊,總不把孩子的事兒啊當真!尤其是什麼情啊,愛啊的,覺得那就是孩子過家家……

錢伯轉頭,看著他,說,大少爺,今天啊,你就當我這個老人喝醉了。說了什麼話,錯的,對的,你都別往心裡去。

錢伯說,大少爺,您一直推託眼睛不好,是為了躲避同沈家的聯姻對嗎?

他沒回答。

錢伯說,為了她?

他沉默。

錢伯說,難道您不知道這樣會導致你失去繼承權嗎?你會失去所有!失去一切!

他依然沉默。

他說,我不是故意隱瞞你。

錢伯嘆氣,你顧忌我也是對的啊。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孩子,所以,太多事情啊,都是按著老爺子的心思去做,雖然,想的是,為了你好。可是,如果真的是為了你,我就該像錢至那樣,所有的準繩,都是一切為你。

程天佑說,我知道您在我和祖父之間的那些斡旋,也知道您在我們祖孫兩股力量間的為難;而且,您在三亞與巴黎為我和她也沒少擔當。

錢伯笑,是寬慰。

他說,我會繼續保密的。不過……說到這裡,錢伯頓了一下,說,有件事情啊,我想有必要跟大少爺解釋一下。我這次去巴黎,並不是去奉命去找三少爺,而是為了一點兒自己的私事。

程天佑愣了愣。

錢伯望著身邊石凳旁的那棵筆直的水杉,語調平靜而寂寥,說,我年少的時候,愛過一個人;幾日前,驚聞她客死他鄉……如今,我把她帶回來了。

他說,你也為我在程家守住這個秘密吧。

程天佑看著他。

錢伯突然很漫不經心地說,噢!剛聽龔言說,三少爺他在老爺子那裡吃過茶後,就離開這裡了,沒留宿。也不知是不是老爺子給安排了什麼重要的事兒……

程天佑愣住了。

179 畫地為牢

他……沒留宿?!莫不是……他發現了!

如此說來,自己真是害了她。

她的心是一座孤傲的城,他是叛亂的藩王,禍亂了她的心;她橫下心迎他利刃屠城,他卻臨陣豎了降旗。

——我還回得去嗎?

他怎麼能不知道,這最後木然一笑的不是問,是憤怒——

你無禮!輕薄!孟浪!你來則來!去便去!過後呢?你報復了!你成功了!我再無顏面對他?!你怎麼不直接一刀殺了我!

他的心如同被針紮了一般。

其實,今天。

他最終從她的身上倉皇撤離,長手一揮,白色的蠶絲被如同浮雲落定,遮住了她雪般身體。

他轉頭,走進浴室。

不去看,那些生生誘惑,毒藥般致命。

她愕然,如霧遮般的雙眼望著他,青絲凌亂,紅唇欲染;但他看得懂,她眼神之中,那微弱的慶幸,彷彿鬆了一口氣。

她依舊還是十六歲的那個她,帶著倔強,很少求饒;即使今天,她依舊倔強地承受著,甚至試圖“反撲”,掩飾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