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比他看到的那輪紅日更加圓的圓形了,它掛在山的那一邊,此刻未散發出它的熱度,只散發了它溫暖的紅色。
山崖上,從早炊人家緩緩升起的煙,變成嫋嫋淡青色在山崖下盤旋著,上升著,緩緩的來到包四海的腳下。山崖下,揹著書包一溜煙的孩子嬉笑著奔向學校,包四海默默的感受著,感受著他們現有的,和即將到來的幸福。
包四海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家人,今天,在這裡,能和他身後那幾個人一起在這裡合奏,他想,這是他此生都無法忘記的記憶,即使有一天他死了,他也會記得這一天。
“這裡,是白水城的最高點,從這裡看上去,你不覺得這個城市就像一粒美麗的珍珠嗎?”奉遊兒看著遠處的建築,他生在這裡,也長在這裡,他的這句話,說給田葛聽。
田葛拿著他的那塊軟布,擦拭著他的醫器,那是他最珍惜的東西:“恩,挺好的,但是,我還是覺得小店市最漂亮,那裡有海。”田葛這樣說。
“噓……”帝堂秋小聲的對大家作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魚悅抬頭,遠處那輪暖樣已然消失,在白水城的某個方向,低低的喪炮聲緩緩傳來,一聲,接著一聲。
隨景深,死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能再吸引住他的注意力,所以,他覺得他累了,接著他放下一切尷尬的笑了下,消失在這個世界。他創造了一個奇蹟,一生唯一創造的最大的奇蹟,他成為吳嵐第一位自殺的樂醫。
隨景深死了,作為吳嵐四大家族的舊族長,樂靈島給了他最大的尊榮。這個時候,沒人會再觸及這個可憐男人的尊嚴了,他躺在那個奢華的盒子裡,送葬人為他綁上絲帶,他的妻走了,他的子未來,他的女不能送他,因為某種傳統。送他的只有他可憐的,頭髮掉光的老父,還有他年輕的情人和那個可憐的私生子。
有人哭了,嘴巴里說著隨景深的好話。
“可以抬走嗎?”送葬人要合起棺材。
“不可以。”隨伯祿搖搖頭。
隨家大大小小几百上千的人,看著這個從權利場頂峰掉下來的老人,沒人違逆他,即使他不再能支配任何人。
“爸,您看,客人們,家裡人,都站了很久了。”隨景緻小心的問父親。
“不能抬走,他的孩子還沒來,即使他是不合格的父親,景緻,你沒看到嗎?你哥哥的眼睛睜著呢,他在等人,等一句話。”隨伯祿指著棺材裡死不瞑目的隨景深對小兒子大喊著。
隨景緻點點頭,悄悄看下人群裡唯一坐著的那個人,琴汐冠。
琴汐冠,衝隨景緻點點頭,如果能等到那個人,能看到那個人,他不介意等。
魚悅看著遠處,到底,他也沒去看他,即使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也沒去。
他站在山崖上,拼命的想想起一些什麼,比如一些美好的記憶。他在自己的思想裡認真的,仔細的尋找著,從隨家那扇巨大的高貴門廳,他的記憶一遍遍的掃描著,荷花池,老鶴,老花園,小院子,聞音閣,思過堂,松院,小點心,那個人翻來覆去的出現在他的記憶裡。
那些記憶每一段都和痛苦有關,那些忽視的痛苦帶給他的傷心苦楚似乎比傾童還要多得多,他的眼睛從來,沒有為他停留過半分半毫。
魚悅開啟他水琴的蒙布,這把琴原本屬於月光,現在屬於他。
“我想,演奏一首快樂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魚悅苦笑了一下回頭看著他的家人們。
蕭克羌拿起了他的醫器,雖然他很久沒有撫摸過它,帝堂秋和奉遊兒只是淡然的相對著一笑。
榔頭站在一邊活動著自己的四肢。
山崖下的小道,劉君和羅寬還有易兩守衛在那裡,他們今天要捍衛的不只是一首單純的樂曲,他們要捍衛的是白水城的未來,還有這一家人的夢。
“四海,就由你開始吧,演奏吧,演奏你心裡的歌。”魚悅看著包四海,他的小弟弟說。
包四海點點頭,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他看著遠去的求學的那些兒童的背影,突然腦袋裡亂成一團糨糊,他把風笛拿到嘴巴邊,一天到晚,學了無數的樂曲……
一首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笛聲節奏緩緩的在吳嵐上空響了起來。
那是一支小學生音樂課上出現的最早的樂曲了,一個童話故事。一朵小黃花,開放在庭院的角落,夏天到來的時候,下了一場雨,小花在屋角默默開放,沒人注意那朵花,雖然它是那麼的努力,然後,花謝了,小黃花的花冠上結出了許多的蒲公英,當微風吹過,風兒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