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進一個鐵籠子裡，我不敢不從，但是更怕被女鬼抓走……我把這夜裡的惡夢告訴姐姐，她後退一步，用充滿恐懼的眼神望著我，她指著我說：

“阿進……你的脖子……”

“我的脖子怎麼啦？”

“你的脖子上有幾道抓過的血痕……”

兩個人“哇”的一聲，被嚇得抱在一起。我們哪裡知道，白天要和命運之神糾纏，晚上竟然還要和死神搏鬥！

百姓公廟雖然藏著這些恐懼，但對於我們而言，總算是個有牆壁的“家”，也是我童年漂泊中所能體會到的最溫暖甜美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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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颱風天行乞（1）

七歲那一年夏天，有一天台風在清晨登陸，狂風伴隨著滂沱大雨，頃刻之間天昏地暗。嗚嗚的風聲不斷從百姓公廟的門縫窗隙間鑽進來，我們一家七口人被困在公廟的角落裡。對一個七歲的小孩來說，窗外的颱風真的只有“恐怖”兩個字可以形容。

屋外是風雨交加，但是屋內又能好到哪裡去呢？從我蹲著的角落望去，寺廟的側面有一個小鐵門，鐵欄內散放著人家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死人骨頭，骷髏上兩個黑黑的眼洞，彷彿正無聲地凝望著不被上蒼眷顧的一家人。雖然如此，我還是默默地感謝，畢竟這個小廟還是幫我們全家遮去半數的風風雨雨，是我跟著父母流浪十年以來，所住過最好最奢侈的“房子”呀！

風雨一直到了傍晚都還不停，連著兩餐都沒有進食，重度智障的媽媽和大弟早已因為耐不住飢餓而哭鬧起來，另外的幾個弟妹也忍不住低聲啜泣，一聲一聲傳到我的耳裡，就好像是千萬根針刺在我心頭般的痛。實在不忍心看到家人捱餓啊！身為長子，我有一股責任在心裡，我告訴自己：只要家人不再受凍捱餓，我什麼苦都願意吃、什麼犧牲都願意承受。

想到這裡，我勇敢地站起來，決定冒著風雨出去討飯。

年邁的爸爸叫住我，他說：“阿進啊！風雨這麼大，外面是寸步難行，好危險，你不要去討飯了！”

我看了爸爸一眼，但是心意已決，我相信老天爺會保佑孝順的孩子，於是，我對爸爸說：“阿爸，我不怕，老天爺會保佑阿進平安回來的！”

可是，一走出門，上天彷彿故意開人玩笑似的，一聲轟然巨雷當頭劈下！我立刻渾身打了個哆嗦，我哪裡是真的不害怕呢？同年紀的孩子這時不都躲在媽媽的懷裡撒嬌嗎？可是七歲的我，耳邊聽到的卻是媽媽哭喊著餓的聲音，我別無選擇，只能毅然走出了廟門。

被暴風雨肆虐的街道十分冷清，路邊的樹被吹得東倒西歪，就連商家的招牌也搖搖欲墜。才走不到兩分鐘，全身就被大雨淋溼了，而狂風呼嘯著撲打在我瘦弱的身子上，也幾度要將我吹倒在地。我只能儘量彎下腰減少風阻，繼續往前走。一張臉也不知是雨還是淚，只知道視線是如此模糊，幾乎看不清路的方向。

突然，一個不明物體吹落下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我身上，我應聲倒地。疼痛的感覺讓眼淚噴了出來，還記得那時我本能地像所有的小孩一樣，跌倒時想大聲喊媽媽，可是這些年的經驗告訴我，任何事情我都只能靠自己，於是我忍著痛仔細檢查身體的四周，原來是一截被颱風吹斷的樹枝。老天啊！我做錯了什麼？怎麼連樹枝都要來欺負人呢？

就這樣一路顛簸到了村莊，村莊的道路上。瓦片、樹枝四處飛散，住戶的門窗都緊閉著。我只得硬著頭皮一家一家去敲門。

叩叩叩！叩叩叩！“好心的老闆、阿伯、阿嬸……請開一下門好不好？……求求你們，施捨一碗飯給我……好心的阿伯……”

我邊哭邊跪在地上向門戶內的人家乞求，好不容易終於有一家主人開了門，他聽到我們全家坎坷的遭遇，忍不住也掉下了眼淚。屋內的阿嬸走了過來，一邊擦眼淚一邊慈愛地把我叫進屋裡去。阿嬸她擔心全身又溼又冷的我會患上風寒，拿來幾件小孩子的舊衣裳，要我把身上溼透了的衣服換下來。換好了衣服，阿嬸又端來兩碗白飯讓我帶回家，上面還體貼地用兩隻破碗蓋上，說是怕白飯讓雨給淋溼。

一股暖意湧上心窩，我低著頭道謝再道謝，謝謝他們帶給我那種熱切的愛心，讓我又有支撐下去的勇氣。

端著兩碗白飯，我再度站在街頭，心中卻十分苦惱：家裡有七口人，可是隻有這兩碗飯，怎麼夠吃呢？我決定繼續冒著風雨前進，繼續行乞。

有一戶人家全是高聳的圍牆，我心想這應該是富裕的人家吧？於是開心地向屋內大聲喊著：“有人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