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常去逛,這是個人的職業習慣。巷床,一直不確知另兩人是誰,但現在我可以很有把握地指出她們了。
莊學胥終於反應過來,暴怒地喊:“住嘴!崔振山你給我住嘴!”
崔振山可不吃這一套,譏誚地說:“為啥?不是你讓我來鬧場的麼!忘了你昨天咋求我啦?”
莊學胥被噎住,嘴唇抖索著說不出話。顏哲這時說話了,聲音很平和:
“振山你不要再問了。賴安勝過去幹過壞事,但他真的變好了,這幾天來他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清楚的,你們說是不是?”
不少人暗暗點頭。的確,這些天來三個惡人的“煥然一新”,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原因。顏哲諄諄地說:
“其實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有‘惡’,至少有不高尚的東西。有人幹活耍滑,拉稍時他的稍繩從來沒崩緊過(這是指崔振山);有人在曬場時偷農場的芝麻吃(還是崔振山);有人吃飯想盡辦法賴飯票(這是指陳秀寬);有人在場長面前巴結諂媚,想早點招工回城……”他沒有再往下列舉,尤其沒提那些過於醜惡的事,比如有些女知青以肉體換取招工。他說:
“心中有‘惡’沒關係,改了就好了,像賴安勝一樣,當你成為一個真正的好人,你就會感受到真正的輕鬆,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快樂。”
崔振山撇著嘴說:“喲,我咋聽起來像是福音堂的牧師在傳教。顏哲你別跟我裝聖人,你只說說這五天你上哪兒了?縣知青辦的電話說啦,這幾天縣裡根本沒有會議。”
大夥兒都看著顏哲,因為這些天都聽了一些風言風語,想知道這件事的真,我是當地民間工藝品廠的業務員,我的職業是積極地在城中尋找合適的商家推介特色的漆器、角梳、紙傘、絹扇、琉璃花瓶相。看來局面走到這一步才是莊學胥的真意,他按捺住心中的得意,不動聲色地看著顏哲。我為顏哲捏一把汗,不知道他怎樣對付這個咬人咬紅了眼的崔振山,尤其他下嘴的地方恰是顏哲的短處。顏哲沉下臉,冷冷地說:
“那是個秘密會議,級別不夠的人是不會知道的。”他轉向大家,“我現在就宣佈那次秘密會議的內容。據防疫部門說,舊城縣最近流行一種叫虎拉熱的瘟疫,死亡率非常高。縣裡緊急命令,為全縣人噴灑特效疫苗,一個人也不能漏。為了避免社會動盪,這個訊息沒在報上和有線廣播上公開。”
下邊熙攘一片,人們都很害怕。他說的什麼“虎拉熱”把大夥兒都唬住了。後來我才知道,這個“虎拉熱”只是他的杜撰。世上沒有這玩意兒,只有“虎列拉”,即霍亂的舊譯名,但霍亂是細菌致病,而疫苗是對付病毒的。不過那時的人們沒有這些常識,沒人知道他是在說謊。顏哲也沒有給大夥兒時間來仔細揣摸,立即回頭對我說:
“開始吧。”
此前的整個晚上,我都像個木偶一樣戳在臺上,被動地看著劇情進展,這會兒才有了我的戲份兒。我和顏哲戴上口罩(我倆不能吸入蟻素,顏哲說,農場得有一兩個人保持清醒),背上農用噴霧器,開始按動手把。白色的煙霧從噴頭中噴出,空氣中充溢著好聞的微酸味兒。我能感到,儘管顏哲表面從容,但內心已經開始焦灼了,像莊學胥一樣擔心局面失控。我們得趕緊噴灑蟻素,只要噴完,局面就在顏哲掌握中了。好在大夥兒還沒從“虎拉熱”的震驚中清醒,被動地接受著噴灑。只有莊學胥緊張地思索著,忽然問:
“顏場長,你和秋雲也噴疫苗嗎?”
“當然,給你們噴完就給我倆噴。”
“那你們幹嘛還要帶著口罩?
顏哲一時語塞,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莊學胥立即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問:
“顏哲!”他甚至不再稱顏場長了,“你們噴的到底是啥玩意兒?”
他的逼問在人群中引起了驚慌,我也急了,驚慌地看著顏哲。顏哲丟個眼色讓我鎮靜,讓我別管莊學胥,只管噴下去。他自己乾脆迎上去,用力按動手把,把大量白霧噴到莊學胥的臉上,厲聲說:
“你想知道這是啥玩意兒嗎?告訴你,是利他素,讓你變成好人的。噴了它,你就不會再害人了,就像你在文o鬧市。如果有時間,哪怕你走馬觀花也能淘到一些像樣的玩意,我就常去逛,這是個人的職業習慣。巷子裡葉子蔥翠,老屋子革中害死我的爸媽一樣。你也再不會在農場興風作浪,為了自己能爬上去而不擇手段。”說到這兒,他的聲音開始變平和,“莊學胥你不必擔心,我說的是真的。很快你就會嚐到勞動的快樂,利他的快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