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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了,忽然有點噁心,這些天已經嘔過很多次了。這時孫小小忽然笑著喊:

“明霞姐你別是懷孕了吧,懷孕的女人都要嘔吐的。”

我吃一驚,心想自己的反應實在太遲鈍,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識呀,反倒是傻呼呼的孫小小最先反應到。那會兒我非常尷尬,幾乎不敢看岑明霞。未婚姑娘懷孕,這在當時的社會里是非常丟人的事,何況她的身份是女知青?鑑於當時嚴厲的法律,那個讓她懷孕的男人是要蹲大牢的。我替岑明霞臉紅,也替賴安勝擔心,這些天來,我對他的惡感已經全都消失了,我不希望一個好人落得個悲慘下場。

奇怪的是我為之羞愧或擔心的這兩個人,在蟻素的作用下,都拋棄了正常人的思維規則。岑明霞並沒有臉紅羞愧,賴安勝也並沒有恐懼擔心。他們聽了孫小小的話後,都恍然承認了這個事實,然後臉上漾出更加燦爛的笑容,那是為人母和為人父的喜悅。這種喜悅應該是所有動物的本能,蟻素也遮蔽不住。

賴安勝小聲問:“你真的懷孕了?”

岑明霞點點頭說:“一定是了,兩三個月沒來例假。”

然後很陶醉地用手摸肚子。那兒當然不會有胎動,但她已經在預先聆聽胎兒的呼喚了。

孫小小大聲向別人宣示這個喜訊,周圍的男人女人都圍過來,很有興趣地盯著岑明霞的肚子。我面紅耳赤,逃一般離開這裡。我在場長室找到正在看英文書的顏哲,把這個情況告訴他。顏哲也傻眼了,他比我更清楚“女知青懷孕”的嚴重後果,同樣不願賴安勝有那種下場。何況這事一捅出去,就會徹底破壞他剛開始的社會實驗!我倆關在屋裡商量很久,想不出可靠的辦法。打胎的辦法不是沒想過,但在當時嚴厲的清教徒式的社會規則下,幹這件事太難,超出兩個知青的能力。顏哲一向對自己的智力自負,但在這種事上,他的“只會走正道”的智慧沒有用處。我比他強一些,但今天也想不出其它的出牌方法。

天晚了,田裡的人們收工了,他們踩著夕陽,說說笑笑地走回農場。不少人簇擁著岑明霞,熱烈地談論著什麼,尤其是孫小小,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不用說,全場人都知道了岑明霞懷孕的“喜訊”,他們身上洋溢著更加濃郁的幸福。

我倆透過場長室的窗戶,心情複雜地盯著他們。往常我倆非常喜歡以旁觀者的角度,也多少帶點居高臨下的眼光,欣賞場員們臉上的幸福,看著他們,我們自己也不酒自醉。但今天這種表情讓我倆啼笑皆非。我們在為闖禍者憂心忡忡、絞盡腦汁想捂住這個裂縫,而當事者卻渾然不知眼前的災禍,還在一如往常地“幸福”著。最後,顏哲咬咬牙說:

“那――就讓她生下來吧。分娩前讓她一直待在農場裡,咱們把這個秘密捂住。”

我大吃一驚,疑慮地看著他。顏哲解釋說:

“秋雲你聽我解釋。如果把岑明霞送到縣醫院去流產,哪怕找到可靠的關係,也很難保證不洩露秘密,那賴安勝就慘了,咱們的社會實驗也肯定洩密。再說,看看岑明霞的欣喜表情,她會同意流產嗎?肯定不會。他們噴過蟻素後,只受‘利他本能’的控制,不會有這種世俗的擔心,而‘繁衍後代’應該是利他本能的第一目標。”

顏哲苦笑著加上一句:

“其實,矇昧者最幸福,作一個高高在上的、清醒的上帝,是最痛苦的啊。”

我對他這種“清醒的痛苦”深有同感,這會兒我真後悔不該留在“外邊”陪顏哲。但對他的決定我還是堅決反對,我說:

“你的擔心不錯,但不管咋說,也不能讓一個未婚姑娘生下私生子呀,那會毀了她的一生。”

顏哲說下邊的話時,顯然頗為猶豫。看來他不想對我說得那麼深,那麼直白。但猶豫良久,還是沒有瞞我。他說:

“我決定讓她生下孩子,還有更深的考慮。秋雲,也許你對我的這些考慮有反感,希望你認真聽我說完,並且――我說句不中聽的話――請你不要站在女人本能的高度、而要站在哲理的高度思考問題。行不行?”

他執拗地盯著我。我不知道什麼是“女人本能的高度”,什麼是“哲理的高度”,但我還是點頭答應了,他這才往下說:

“我得從20年前說起。那時我爸爸一再說:螞蟻的利他主義社會是內稟穩定的,他對這一點極為看重。你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嗎?就是說,螞蟻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機制,可以自動產生足夠的蟻素,在族群內部形成一個自我激勵的閉環,從而把利他社會永遠延續下去,不需要一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