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個街邊健身小區的椅子上坐下。肚子很餓,也渴,身上沒錢。還不能去媽媽家,不想再讓他們為自己操心。更不想回自己家,那麼逼仄的空間,那麼漫長的黃昏,那麼相悖著的兩個人……
一個人推著腳踏車來到了她面前。她沒有抬頭,她已經知道了那人是誰。那雙過了時的三接頭皮鞋,那條沒有中縫的西服褲子,那輛輪胎已磨平了的腳踏車,都為她再熟悉不過。一個男人,已到中年,還是這副裝束這副裝備,前途在哪裡?希望在哪裡?
“回去吧小楓。”男人開口了。林小楓沒響,沒動。“有話我們回去說。”男人又說,低聲下氣。
“說什麼?都定下了的事情還有什麼可說的?”“小楓,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們醫院畢竟是大醫院,作為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還是在大醫院裡工作好一些……”“咦?可是你自己說的你們單位沒勁啊,說請你幹你也不幹啊,怎麼突然又變卦了呢?”“唉,那你還不明白,明擺著是一種吃不著葡萄就說酸的心理嘛。”為息事寧人,宋建平主動坦率,坦白。
“噢,你吃不著葡萄就說酸,吃著了就說甜,別人呢,別人怎麼辦,你想過別人的心理別人的感受沒有?”“誰是別人?”“我!還有當當!”“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照常上你的班,當你的老師……”“噹噹呢?”“噹噹怎麼啦?”“噹噹就要上學了!一下子要交三萬六!”宋建平一下子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小楓,其實小學無所謂,哪個學校都一樣,綜合比較,咱後面這個學校還要好一點,至少離家近。真要上那個實驗一小,天天路上就得一小時。真的小楓,小學無所謂,無外乎加減乘除啊波次得……”林小楓氣得連聲冷笑:“是嘛!上哪個學校都一樣!……宋建平,這回能不能請你事先告訴我,這次你是真的這麼認為還是一種吃不著葡萄就說酸的心理?”宋建平有些生氣了,“林小楓!別過分啊!”“你我算是看透了……”話未說完,林小楓哽住,但那雙含淚的眼睛準確表達出了話語未盡的意思,那眼睛裡滿是厭惡鄙夷。
“看透了吧?看透了好!我就是這麼個人,知足常樂,清心寡慾,淡泊名利……”林小楓氣極反笑:“淡泊名利?你?給個副主任就美得忘了東西南北了還淡泊名利?……用錯詞兒了吧宋建平?應當是,胸無大志吧?”“對,胸無大志,不良不莠,窩囊平庸——怎麼著吧你!”林小楓一下子站了起來,幾乎是與宋建平臉貼著臉,“我能怎麼著你?我一個小老百姓,你一個堂堂大醫院大科的副主任,我能怎麼著你?”“說話就說話啊,少往他人臉上噴唾沫!”“人?你還能算是人?自私,懦弱,膽小,怕事,還,虛偽!……真想不通啊,當初怎麼就看上你了呢?”這天晚上,宋家的就寢格局又變成了兒子和媽媽睡大屋大床,爸爸一個人睡小屋小床。這一格局一持續就是一個月,並且大有永遠持續下去的趨勢,叫宋建平膩歪透了。這大概就是女人們的所謂殺手鐧了,離又不離,和又不和,不死不活,令人窒息。那感受是如此之深徹,竟使外科醫生宋建平觸類旁通,對臨床上那些求生不成求死不能的病人的痛苦有了切身體會。
終於有一天,宋建平忍受不了了,下決心將這事做一個了斷,是死是活,都比這樣半死不活的強。
當時是晚上,噹噹已睡了,宋建平躺在小屋的單人床上,聽著林小楓在衛生間裡洗這洗那。洗完了,出來了,腳步橐橐。
“林小楓!你過來!”片刻後,林小楓出現在了門口,她當然聽出了宋建平口氣的不善,一臉臨戰前的警覺。
“你到底什麼意思?”宋建平問。
“什麼什麼意思?”林小楓反問。
“你還有完沒完?”“我怎麼了?”“你打算就這個樣子,”宋建平把兩手向兩邊一分, “過下去?”林小楓不語。
既然開了口了,宋建平索性直白到底,“是……懲罰嗎?”林小楓搖頭。
“還為那些事生氣?”林小楓仍搖頭。
“那你到底是為什麼!”“不為什麼。沒你想得那麼複雜。就是噹噹要跟我睡——你也聽到了的——我同意了,僅此而已。”大睜著兩眼,耍賴。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曾經,她是多麼的清純,坦率,而現在的所作所為,無異於任何一個徹頭徹尾的家庭婦女。或者——宋建平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因果關係——家庭婦女就是這樣在婚姻裡煉成的?
“僅此,還,而已——林小楓,咱都是成年人,誰也別把誰當傻瓜!”聞此,林小楓沉默一會兒,爾後,抬頭,直視對方:“是。我是那個意思。我覺著咱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