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救你。害我跑那麼遠回來,沒想,想到你這麼沒良心——”
我使勁地推開了他。
他倒在草地上前像一隻瘌皮狗。我想,此時我也是一條癩皮狗。這個雨季開始以來發生的事情,讓我多少也相信了瘌痢頭的話,他沒有必要大老遠的跑回來騙我,他沒有這個必要。他要是騙我早就騙我了。
瘌痢頭還是躺在草地上,他身上的衣服溼漉漉的。他還在哭,我沒有辦法阻止他哭,也可以說我沒有心情阻止他哭,我頹然地坐在瘌痢頭給我搬來的那塊石頭上,迷惘地看著不遠處渾黃的河水,河水的聲音深沉,渾厚。
顧玉蓮這17年
顧玉蓮發現不見了顧晨光
49
顧玉蓮在這個早晨發現不見了顧晨光。她就走出了門,她來到王鬍子的餛飩店。範梅妹在包著餛飩,她面無表情,永遠都是沉著一個豬肚臉。王鬍子在看著一張舊鈔票。他看得入神,顧玉蓮的到來讓王鬍子從那張沾血的鈔票中醒悟過來,他慌亂地把血鈔票放回抽屜裡,那樣子讓顧玉蓮生疑:他和這張鈔票有什麼關係?或者說這張鈔票觸動了他的哪根神經?
“顧老太太,你也來吃餛飩?”王鬍子換上了笑臉。
“你看到我孫子顧晨光啦。”顧玉蓮也掛上了笑臉。
“看到了。他剛剛和一個孩子吃完餛飩離開。”王鬍子說,他的目光在顧玉蓮的老臉上掠來掠去。
“他和一個孩子?”顧玉蓮的笑消失了。
“是的,和一個10來歲的孩子走了。”王鬍子臉上的笑容還存在著,“他們往哪裡去了?”顧玉蓮問道。
“就往那個方向,剛走不到5分鐘。你要是追,還可以追得上。”王鬍子往剛才顧晨光他們跑的方向指了指。
顧玉蓮不由分說地往那個方向追去,這麼一個70來歲的老太太,跑起路來還挺快的。王鬍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希望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50
顧玉蓮看到顧晨光和那個不辭而別的孩子來到了河邊的那棵樹下,她的嘴巴微微地張開了,就像18年前,她看到的那一幕一樣微微地張開了,和18年前不同的是,她沒有像一隻母豹一樣衝過去抓住和宋汀蘭一起的男人。用銳利的爪子在他的身上抓出了一條一條血道道。
她躲在離那棵樹不遠的一片茅草叢裡,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她能感覺到什麼異樣。顧晨光掐住瘌痢頭脖子的那一剎那間,顧玉蓮想衝過去讓顧晨光放開他,但她沒有這樣做,她在草叢裡看著他們,心裡充滿了一種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其實這種恐懼感由來已久。
顧玉蓮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抓著。
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看著顧晨光從那塊石頭上站起來,走到瘌痢頭面前,伸出手拉起了瘌痢頭。然後,他們一起離開了這個地方。在他們離開前,顧玉蓮看見那個小叫花子朝她看了一眼,目光詭異,顧玉蓮吃了一驚,難道他發現了她躲在這裡,這讓顧玉蓮在他們走後還躲在草叢裡一動不動,像一具殭屍。她一雙老眼死死地盯著那棵古老梧桐樹底下的那片草地。那片綠色的草地在這個雨季裡似乎充滿了生機。但在顧玉蓮的眼中,這片滋生過醜惡的草地一片枯黃,當初她怎麼也沒料到宋汀蘭會做出背棄她兒子顧帆遠的事情。事實上,宋汀蘭是那樣做了。顧帆遠對妻子一無所知。他好像一直矇在鼓裡。女人的心是敏感的,顧玉蓮發現宋汀蘭不對勁是在那個秋天開始的時候,宋汀蘭老是在夜晚出門,這引起了顧玉蓮的注意。那些夜晚,顧帆遠都在教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彈琴。宋汀蘭獨自離開家,她沒有告知顧玉蓮她的去向。每次深夜回來。顧玉蓮就會旁敲側擊地問她,她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語無倫次,顧玉蓮明白了,宋汀蘭有鬼,她一定在做著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為了證實內心的這個猜想,在一個夜晚,顧玉蓮作了一次跟蹤。
那是一個月圓的秋夜。
顧玉蓮坐在客廳裡,她裝模作樣地看一本書。其實,她的心在宋汀蘭的身上。樓上傳來鋼琴的聲音。那個女孩子來了後,鋼琴的聲音就響起來了。鋼琴的聲音只要一響起來,顧玉蓮知道,宋汀蘭又要下樓出門了。果然,不一會,宋汀蘭走下樓梯的聲音就傳進了顧玉蓮的耳裡。
宋汀蘭走到顧玉蓮面前,輕聲說:“媽,我出去一下。”
“去吧。早點回家。”顧玉蓮頭沒抬起來,她的聲音似乎很溫柔,讓宋汀蘭感覺到這是一個通情達理的溫文爾雅的婆婆,在事情沒有發生之前,他們的婆媳關係十分融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