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鐘,母親要出去買菜,臨出門,又叮囑我一句:“雅文,你應該明白,父母都是為了你好……”
是的,我知道是為我好,可我卻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了。
我看著母親的身影一出大門,就急忙找來一根繩子胡亂捆上我的被褥,又到母親裝錢的小木盒裡翻出戶口本,背起行李迅速逃出了家門……
半年後,我從體工隊第一次回到家裡,下工回來的父親狠狠地瞪我一眼,頭朝下往炕上一躺,閉上眼睛,再也不理我了。
就這樣,十五歲的我,連小學都沒畢業,平生當了唯一一次小偷,偷走的不僅是戶口和行李,還有我少年時代的大好時光……
《生命的吶喊》 第三部分 《生命的吶喊》 第四十三節(1)
1959年夏天,無疑是我一生中最快樂、最難忘的一段時光。
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回想起那段生活,仍然歷歷在目……
當時,全國開始提倡“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準備迎接第一屆全運會,所以佳木斯市體委從全市選來一批籃球、冰球、滑冰、滑雪的運動員。如果不是這種體育形勢,我這個又瘦又小的小乾巴孩兒不可能被選進體工隊。
我們住的體育館是由原來的佳明舞臺改造的,球場周圍有一圈看臺,看臺上面有一層膠合板間隔出來的小房間,就是我們的宿舍。冬天很冷,保溫不好,早晨醒來被子常常被凍在膠合板上。我們女籃住在東北角的四、五號房間。教練姓門,大家都叫他門指導。
被選進體工隊,我們幾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個個青春激盪,熱血沸騰,覺得自己就像電影《女籃5號》一樣,終於實現了夢寐以求的理想,每天除了訓練,就是沒完沒了地笑啊、瘋啊、唱啊,整天唱著《運動員之歌》:“像那海燕穿過雲層,像那雄獅衝下山岡,我們光榮的中國運動員,在向世界紀錄進軍……”唱著《女籃5號》電影插曲:“綠色的田野,金色的河流,到處都飛揚著歡樂的歌聲……”
但就在這年秋天,卻發生了幾件大事……
一天晚上八點多鐘,速滑隊一名男教練把我叫出去找我談話。我很奇怪,他是速滑隊教練,跟我們籃球隊沒有關係,他找我談什麼話?再說他長了一副鷹鉤鼻子,全市中小學開運動會他是發令員,我們這些小運動員都怕他。我跟他唯一一次接觸,就是他給我們這些女孩子剪“5號頭”,他把我耳朵剪出血了,我沒敢吱聲。
談話是在體工隊餐廳進行的。
屋裡亮著燈,燈繩就在我頭上垂著。他和我隔著一隻餐桌面對面地坐著。他開口就問我:“雅文,你願意跟我在一起生活嗎?”
我傻乎乎的,以為他讓我去速滑隊跟他訓練呢。因我得過小學滑冰比賽五百米冠軍,體委領導幾次讓我去速滑隊,我不願意去,覺得速滑運動員的體型太難看,一個個都是大屁股。可我不好當面反駁教練,只好違心地說:“願意……”
他又說:“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我還是不明白,以為他讓我滑一輩子冰呢。
我一個從農村來的傻丫頭,在生理和心理上都沒有成熟到能理解這句話的程度。再說他是滑冰隊教練,我是籃球隊的小隊員,他比我大十歲。我才十五歲,連話都沒跟他說過,也不可能想別的……
可他卻坐在那裡一廂情願地對“牛”彈琴,說了好多我越聽越糊塗的話,而我腦海裡一直想著去不去滑冰隊的事……
這場糊里糊塗的談話終於結束了。他起身拉滅了電燈,餐廳裡頓時一團漆黑。我剛要往外走,這時,他忽然一把摟住我,將他冰涼的嘴唇緊緊地貼在我那從未有任何人碰過、因驚恐而張大的嘴巴上……
我嚇壞了,可我不敢喊怕被外面的人聽見,只好不顧一切地掙開他向門外跑去……
我不記得是怎樣跑回宿舍的,只記得隊友們已經上床休息了。我急忙抓起臉盆裡的溼毛巾拼命擦著嘴巴,然後上床鑽進被窩,渾身抖成一團,在無比驚恐中熬過了一夜。那一夜,我腦海裡不斷閃現出狗皮帽子和鷹鉤鼻子……
也許,我身上那種少女的清純和傻氣打動了那位教練,使他對我產生了好感。也許,他天生喜歡追求女孩子……可是對我來說,他卻像狗皮帽子一樣,給我單純的心靈留下了不可泯滅的可怕陰影。
天亮了,我終於盼來了起床鈴聲。出操時,我急忙把隊長冉桂蘭叫到沒人的地方,把昨晚發生的一切如實地告訴了她。
冉桂蘭是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