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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國遵節隨俗,穿一身棉布褂兒向孔子和祖宗牌位,規規矩矩地,行過三跪九叩禮,正式拜當地的周老夫子為師,開始他人生最重要的歷程之一、典禮很隆重,讀的課本更深奧,先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再“子曰:學而時習之”,就這麼胡里胡塗,不知所以地,雙腳蹣跚,踩到一個光怪陸離的知識領域。

地點就是本鎮的武山學校,蒙師周東,可卻不是《蔣總統經國先生人事年表》中所說的“奉化名賢”'1'念念天地玄黃,需要聖賢,未免要求過高。

第二年十二月,改業顧清廉,顧老夫子,一生靠硯耕為業,過去教過蔣先生,現在又教經國,所以毛思誠特為記上一筆,譽為“二世治教”。經國對他的幾位塾師,包括顧以後的王歐聲,從來閉口不提,倒是父親的家教,讚揚備至。猜想,這些舊式塾師,對他不會有什麼重大啟發,以他自己的年齡,對經、史、子、學那套大道理,也不可能有所領悟。

我們姑且不談蔣先生本人的行為德性,和他一身功過。他對兒子的教養,是下過很大工夫的,經國自己常說:“父親對我們兄弟的教育,是非常嚴格和認真的,不管在家、在外,都是經常來信指示我們寫字、讀書和做事、做人的道理。”蔣先生對兒子的期望,固然隨環境的變遷,作適時的修正,但基本的方針和目標是不變的,那就是悉心培養,照他規劃好的型模鑄造。

蔣先生的理想,受他自己生長時代的侷限,是個典型的國粹主義者。認為半部《論語》可以治天下,認為故紙堆裡,有為人治事的南針。經國僅十歲,硬要他讀《說文解字》,寄給他一部段玉裁註解的《說文》,並且指示說:“此書每日認得十字,則三年內必可讀完,一生受用不盡矣。”'2'到了第二年,又去信叮囑他常讀《詩經》、《爾雅》。

蔣先生的兩隻腳一腳雖踩在革命的大道上,但對革命的認識,卻是模糊不清的。“革命”就是狹義打天下做皇帝的新名詞。另一腳停在封建殘餘的陋巷裡,認為孔孟思想,將永遠是中國文化思想的主流。儘管,他自己到過日本,喝了東洋墨水,卻並沒有真正呼吸到新時代的新氣息,追求過軍事常識以外的新知。因此,他還止步在明清儒學和舊禮教的境界裡,衝不出去,甚至從未嘗試。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呢?在《我所受的庭訓》一文中,經國有很詳盡的描述:“父親指示我讀書,最主要的是四書,尤其是《孟子》,對於《曾文正公家書》,也甚為重視。”這難怪,蔣先生童年,就是這樣造就出來的。他進一步解釋讀古書的作用時說:“你於中文,如能懂一部四書的意義,又能熟讀一冊左孟莊騷菁華,則以後作文就能自在了。”'3'

他要經國’‘不愧為蔣氏之子”,認為治國,始於齊家。齊家的標準,“汝在家,對親需要孝順”,而以曾文正公對於子弟的訓誡,作為模範。甚至在政治上,也要師法曾國藩,作為“中國的政治家”。

只有和經國有過相同遭遇的讀書人,才能體會到,

這種了無生氣,晦澀刻板的舊式教育,對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孩子,是何等不合理,對孩子止常心智的健康發展.是怎樣的摧殘!

保守的舊傳統,在衛道者的眼裡,是中國文化的偉大遺產,從某些角度看,它的永久價值,是毋庸置疑的,但相對地,這個思想的根源,是封建的、是落伍的,甚至是反動的.和我們的時代是脫節的。所以,進步的知識分子,在一九一九年,爆發了以科學民主為先鋒的新文化運動,即人們熟知的“五四運動”。蔣先生中了舊思想的毒,一生迷信四維八德的大道理是改造中國的萬靈符,甚至被趕出了大陸,在臺灣偏安,還在大喊文化復興,強迫高中學生讀《淪語》、《孟子》,還規定每年要祭孔。孔子的後代,可以坐在家裡打著麻將領高俸,孔孟學會的招牌,也掛出來了。為曾國藩塗脂抹粉,裝扮成偉大的聖賢豪傑。這種扒死人灰的意識形態,強加諸於他兒子的身上,進而加諸受他統治的子民身上,真做到了公私一體,貫徹始終。

所以,我們加以總結,在蔣先生的陰影下,經國旱年的教育,除了在四書五經堆裡打滾外,並沒有接受到當時歐風西漸現代教育的陶冶,塾館生活,其實是些不堪回首的殘夢。

一九二一年,溪口的蔣家發生了兩件大事。

前一年的一月二十七.王太夫人扶病蒞滬,和兒子聚到三月返鄉,第二年六月,老太太沉痾不起,溘然長逝,這年僅五十八歲,蔣聞訊自廣州趕回,已氣息奄奄。'4'

母子情深,蔣先生的悲痛和孝思,悉在意料之中。由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