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陷在東吳將士堆裡。他們被上千東吳將士團團圍住。身上的鎧甲早已零落不堪。一個個多處受傷,跟血人無二。
見士仁率親衛出現在城樓之上,十來人一面奮力向城樓方向靠近,一邊扯著嗓子嘶喊:“士將軍,江陵失守!”
“士將軍,報仇哇!”
可是,東吳將士們的刀斧瞬間全壓了上來。
士仁還來不及下令放箭,十餘人已經全部被摞下馬來。一擁而上的東吳將士們刀斧齊下。幾聲刺耳的慘呼過後,士仁看到的是一片血肉橫飛。十餘人被當著他的面剁成了肉醬。
腸胃裡一陣翻滾。士仁扶著牆垛俯下身來哇的大吐。身旁的親衛連忙過來扶住他。
士仁一把推開他,踉踉蹌蹌的跑下城樓,把自己關進了書房內。
“江陵失守了!子方(糜芳的字)犧牲了!”他木木的望著昏暗的油燈碎碎唸叨著,”怪不得呂蒙只圍不攻,一點兒也不著急。原來他只是想困住我,讓我無法出兵支援江陵。江陵失守,這偌大的南郡,我一人怎麼能守得住?“
第二天,虞翻的勸降信又到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苦口婆心的勸他。雪白的薄錦上只寫了一句話:念在滿城無辜老少的份上,將軍投降吧。
放下錦帛,士仁獨自走上了公安街頭。已經被呂蒙圍困了近半個月,城內絕大多數的商鋪均關了門。空蕩蕩的街道上鮮有路人行走,一陣秋風吹過,揚起一道塵土。
他不禁打了一個冷戰,卷緊身上的披風。今年秋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冷。說不定,冬天會下大雪。都說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好年景,只是,不知道他還能否看得見?
突然,從身後的街尾處傳來一聲”哎喲“的驚呼。士仁轉過身,看到一名年過半百的白髮老丈跌倒在兩丈開外,手裡的一袋白米掉在地上。灰白的小布袋破了,白米撒了一地。
老丈應該是扭傷了腳,完全站不起來。他卻顧不得擦看傷勢,慌忙脫下身上的補巴短衣攤在地上,手忙腳亂的收集地上的白米。
街道很久沒有打掃了,髒得很。
雪白的米粒一下子就被的灰撲撲的。
士仁見老丈捧起的白米里摻了不少沙塵,滿腹辛酸。
“老伯,這米已經不能食用了。”他疾步走過去,欲扶起老人。
老丈這才發現他,仰著滿是冷汗的一張菊花老臉,誠惶誠恐的趴在地上要行禮:“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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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仁一把攔住了他,一聲不發的蹲下來幫他擦看傷勢,換做以前的他,絕對不會這樣做。一想到糜芳不在了,自己也很快就會步他的後塵,看著這個可憐的老者,他的心突然柔軟起來。
老丈的傷不輕,腳踝處已經腫了一圈。他初步判斷應該是傷筋動骨了。
“老伯,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去。”士仁伸手準備去攙他。
不想,老伯嚇得臉都變了色,連連擺手,語無倫次,“不敢勞駕將軍。不敢啊,不敢啊。小老兒的家就在前頭,能回去。”
士仁悻悻的收回了手。他的好心把人給嚇壞了。
想了想,他解下了身上的錢袋,彎下腰身遞給他:“老伯,你的腳受傷了,要去看醫生。”
老丈渾濁的眼角泌出兩滴老淚,捧著錢袋,感動的身子抖個不停:“謝謝將軍,謝謝。”
士仁直起身子,轉身準備離去。卻見老丈收了錢袋,依舊趴在地上收拾米粒。
他搖搖頭,又蹲下來好言相勸:“老伯,這米髒了,不能再吃了。”
老丈顯然是不認識他,受了他的資助,好感倍生,先前的畏懼減少了一半多,話也多了起來。他一邊把米捧起來放在短外衣上,一邊嘮嘮叨叨的說著:“將軍,這城裡要打仗了。這以後的事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米髒了就多淘幾次,就算是裡面多些沙土,也總比沒得吃強啊。再說,要是士將軍受不住,我等就全成了別人的俘民,還能不能吃上米飯都說不定呢。”說一出口,他才意識到自己跟前站著的是一名守將,嚇得渾身像篩糠一樣,跪伏在地上連連叩頭,:將軍饒命,小老兒滿嘴胡言,將軍饒命啊。“
士仁滿嘴苦澀,慢慢的站起身子,轉身離去。
回到將軍府,他又把自己關進了書房。老丈的話久久的在他耳邊響起。他守護公安已經五年了,視滿城男女為自己的子民。想到他們會盡數淪為東吳的戰奴,就像有一把小刀在一刀一刀的剜著他的心。
再一次拿起虞翻的最後那封信,信上龍飛鳳舞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