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同日而語?”知圓緊接著說道:“你想學我的樣,不是極平常極容易的事嗎?有一句俗語道:和尚是人做成的,誰生成是和尚?我立刻給你剃度,你便立刻做成和尚了。你心裡不要擱不下一個湖南巡撫的虛名,須知終歸是要擱下的。
我這寺裡雖有一百多法侶,只是還不曾有可傳我衣缽的人。你剃度後,便可傳我衣缽,你居了我的地位,不用說一個巡撫趕不上我的尊榮快樂,就是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也不及我的自在舒徐。“卜巡撫道:”我此時的俗務糾紛塵心未退,還不是出家的機緣。望老和尚寬假些時,等我回去將一切俗務了脫,一定皈依座下,也不敢望傳老和尚衣缽,就做一個火工道人,也是心甘情願的。“知圓笑道:”你這個想回去的念頭快點兒打消罷。非是我少了徒弟,要勉強你出家,只怪你無端要多管閒事,存心窺破人的陰私,小徒在路上行走,實不曾有干犯你的地方,你偏要緊緊跟隨不放,你那時若不是動了殺念,小徒又何至將你扛到此地來。如果到此地過來的俗人,居然能帶著性命回去,我這所在不早已變成瓦礫之場了嗎?我自從住持這紅蓮寺,對行窺破了我底蘊的人,早限定了只有兩條路給走,從來沒有絲毫通融改變。“
卜巡撫問道:“請問是那兩條路?”知圓道:“我佛以慈悲渡人為本。所以第一條路就是立刻剃度。若這人不識抬舉,不願剃度,就只有即時給他一布袋石灰,送他到西方極樂世界去。想留著活口去外面胡說亂道,無論是誰也休作這夢想。”卜巡撫道:“剃度後是應遵守怎樣的清規戒律?”知圓道:“清規戒律倒不難遵守。不過我這寺裡此類剃度,與其他佛寺時的剃度不同,終年只能在地室中逍遙快樂,不許任意行動。”卜巡撫心想:這種剃度,何異活埋在這地窖裡。
衙中人見我獨自出來不曾回去,勢必四處探尋,若僥倖得救出去,頂上的短髮已經剃了,此後豈但不能為官,並不能為人了。寧死也不能受這大辱。主意已定,即正色對知圓說道:“我受朝廷封疆重寄,豈可偷生忍辱?你若尚有絲毫畏法之心,趁早送我回衙,我倒可通融,不認真追究。
如你執迷不肯放我,任憑你處治便了。“知圓點了點頭道:”兩條路我也任憑你走,你既以為剃度是受辱,也罷,就由你走第二條路罷。“隨即向房角上的和尚道:”取彌勒來,送他到西天去。“便有兩個青年和尚應聲而去。
只一轉眼的時間,忽見一個青年和尚面如土色的奔即來說道:“不知是甚麼緣故,長兄才一伸手去取彌勒,就一交跌倒了。弟子只道他提不起,用力過猛閃了腰肢,彎腰去撫他,誰知他和死了一樣,鼻息都沒有了。”知圓吃驚似的跳下禪榻來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且待第八十一回再說。
第八十一回 賓朋肆應仗義疏財 湖海飄流浮家泛宅
話說知圓聽了青年和尚那種奇異的報告,即起身走到那倒地的青年和尚跟前一看,燈燭之光照得分明,不是死了是甚麼呢。知圓不由得躊躇起來,暗道:“卜巡撫官居極品,大概他所到之處,必有百神呵護。這彌勒布袋取去,便是他生死的關頭,所以百神要保護他的性命,就得是這般顯點靈應出來,使我好消滅殺他的念頭。不過我今日不殺他,來日他必殺我。象紅蓮寺這們好的基業,一旦敗露了不能再在此地立腳,卻教我們到何處更創一個這般穩固的所在呢,他既不肯剃度,難道因取彌勒布袋的人死了,便饒了他放他出去不成。生死原有一定,安知不是這小子應該得急症病死,適逢其會在這裡死了。我倒不相信真有神靈如此保護這狗官,我命裡若也註定了要死在這時候,就躲也躲不了,我何不親自動手將布袋提過去。知圓這們一想,立時似乎下了一個決心。才向布袋跟前移了兩步,下待彎腰伸手,猛覺得呼的一陣旋風,房中的燈燭,登時齊被吹熄了,有幾盞燈竟被風颳倒在地,只吹得知圓毛骨悚然,連忙伸起腰來,左手捏訣,口中念動禁壓妖魔鬼怪的真言。這是知圓和尚的看家本領,無論山魈野魅,鬼怪妖精,那怕在百里以外,知圓將這種真言念動,立刻都不能行動,惟有俯首貼耳的聽知圓的指揮令。知圓何以有這般本領,究竟他是如何的來歷?前幾回連篇累幅的寫紅蓮寺,卻沒工夫把紅蓮寺的歷史敘述出來。
大概看官們心裡總不免有些納悶,以為光天化日之下,逼近省會之地,怎的會忽然鑽出一個這般鬼鬼祟祟的萬惡紅蓮寺來?一定是不肖生活見鬼,青天白日在這裡說夢話。看官們不要性急,這是千真萬確的一樁故事。諸位不信,不妨找一個湖南唱漢調的老戲子,看是不是有一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