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連帶也不見有一條在身上。一個個涎皮涎臉的,彌縫著兩眼望了歌舞的女子。那些歌舞的女子,也故意賣弄風騷,做出種種淫蕩不堪的神態,撩撥得那些青年和尚簡直如雪獅子向火,渾身骨頭節都融了。卻又各自距離得遠遠的,不敢挨近身去。
老和尚看得高興,就高聲喊起好來,也看不出老和尚是甚麼用意。卜巡撫雖與知圓和尚見過幾次面,然這個老和尚因脫得一身精光了,又是睡在榻上,相隔有二丈遠近,竟看不明白不知是不是知圓和尚,也不敢冒味走上前去瞧個仔細。卜巡撫見了這種邪淫的現象,心裡雖不由得忿恨到了極處,但轉念一想:這些賊禿,居然敢如此無法無天,哪裡還知道甚麼忌憚。我不去觸怒他們,猶恐他們不放我出去。惹惱了他們,就更不要望活命了。於今只要能委屈求全性命,便是千萬之幸了,卜巡撫一這們想,即做出老實可憐的樣子,低頭站著不動。
歌舞的女子一會兒停止歌舞了,奏樂的青年和尚也都停止吹彈了。老和尚忽從榻上抬起頭來,阿道:“還不曾來嗎?”歌舞的女子見問,同時十幾雙清妙的眼光,齊射到卜巡撫身上,都伸手指了一指,向老和尚回道:“喏,早已在這裡站著,幸虧是男子漢大腳,若是教我們一動不也不動的站這們久,只怕兩條腿早已痛斷了。”老和尚轟雷也似的喝了一聲道:“貴人在這裡你們也敢胡說亂道,這還了得。都給我趕緊滾到幔後頭去。”十來個女子都吃吃的笑著,躲藏到帳幔後面去了。坐在榻上的兩個女子,也待下榻跑去。老和尚搖手止住道:“你們不要走,只顧好好的替我捏著捶著罷。”邊說邊抬起半邊身子來,對卜巡撫招了招手,笑道:“請過這裡來。”卜巡撫假裝老實人害怕的樣子,縮縮瑟瑟的挨近撣榻,仍低頭立著。老和尚在卜巡撫渾身上下端詳了幾眼,笑道:“果然是貴人到了,有失迎候,罪過,罪過!別來不久,貴人更見發福了。老衲真說起來慚愧,一日衰似一日,於今已是頹唐得不堪了。”
卜巡撫這時已看出老和尚是知圓了,卻仍做出發怔的模樣。兩眼一翻一翻的望著知圓說道:“老師傅莫不是認錯了人麼?我姓張,名伯和。從河南來貴省探親,才到了三日,不知為著甚麼事,少師傅在路上遇著我,就不由分說的,將我捆起扛到這裡來。我曾在甚麼地方看見過老師傅,已想不起來了,望老師傅慈悲,放我出去,免得舍親盼望。”知圓和尚已坐起身來大笑道:“這一派話用不著說了。我和你是老相識,燒成灰我還認識你,由你假裝不認識就行了麼?我這地方,不但外邊俗人不能來,就是同寺的僧人,非經我呼喚,也不敢跨進一隻腳來,你雖是官居極品,然是對於俗人才有高低上下,我們出家人佛法平等,人世的官階,與我們釋家無涉。不過你既到我這秘密地方來了,不得不謂之與我有緣,你我就此暢飲一場罷。”說時,舉眼向房角上的青年和尚說道:“傳語出去,從速開一席酒菜上來。”便見青年和尚走到門口,撩起門簾,照知圓和尚吩咐的話說了一遍。大約門外有人伺候著,青年和尚說了自還原位。
頃刻之間,酒菜就送進來了。就在大禪榻上安放一張坑幾模樣的矮腳方桌,金盃牙著,海味山珍,羅列一桌。知圓讓卜巡撫在對面坐下,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笑道:“我這裡的酒,是不容易飲著的,雖趕不上天宮裡的玉液瓊漿,可以延年益壽,也實在能忘憂解悶,奉勸你多飲幾杯罷。”卜巡撫此時哪裡還有閒心飲酒,只急得不知要如何才好,也不願意與知圓和尚虛謙假讓,接過酒杯就擱下,也不敢飲。知圓好像已看出他不敢飲的意思,先舉杯一口飲幹了,將杯照著,說道:“我要害你性命,豈用得著毒酒?你且乾了這杯,我有話說。我為你設想:既到了這一步,就憂愁煩悶到死,也不過是白送了性命,有甚麼用處呢?你要知道人生壽命有限,苦多樂少,我們活在世上,若不自己尋些快樂,簡直從出孃胎以至老死,沒一時一刻不是苦惱。我明白你此時的心事,總以為我難免不傷害你的性命,所以急得要想逃生的方法。老實對你說一句,你若是一個平常與我不相識的人,到了我這地方,窺破了我的行徑,便插翅也休想能逃的出去。因為我不將他殺死,不能滅他的口,使他不能去向外人亂說。你的官階大小,雖與我佛門無涉,但是你曾殷勤迎接我到衙門裡講經,又曾來這寺裡拈過香,畢竟比較尋常人多一些兒情分,我決不取你的性命就是了。”卜巡撫料知不能再瞞混過去了,只得放開了膽量,說道:“老和尚的話,固是不差。我也知道人生苦多樂少,為人須及時行樂。不過像老和尚是出家人,不受王法拘束,沒有國家責任,可以一心尋樂。我是薄福的人,為何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