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的這們撞,我一立著不動讓你過去,你倒也立著不動,不是存心開我的玩笑嗎?你要過去就快過去罷,我的頭都被你撞昏了。’
“我見他倒來是這般責備我,不覺好笑道:‘我如何敢和你老人家開玩笑。我在各地遊行,本領高強的人也會了不少,從來沒有見過象你老人家這般高強的。我心裡佩服極了,願聞尊姓大名?’我在說這話的時候,一面留心看他的面貌,那副臉嘴,可是醜得怕人。面盤瘦削得不到一巴掌寬,皮色比刨了皮的南瓜還要難看。頭髮固然是蓬鬆散亂的,連兩道長不過半寸的眉毛,也是叢叢的如兩堆亂草。兩眼合擾去只留兩條線縫,鼻孔朝天。一張闊口,反比尋常人口大一倍。
口角在兩腮上,倘出許多涎來。聽了我的話也不回答,好像已被酒醉得迷迷糊糊的神氣,胡亂將頭點了幾點,掉轉身軀就走。旋走旋舉起酒葫蘆在頭上敲著,口裡怪腔怪調的不知唱些甚麼。我心想這人必非瘋顛,也不是喝醉了酒,大概是裝成這個樣子,以免有人看出他的行徑。我已經請教他的姓名,不肯回答,就再追上去問,照這情形看來,也是問不出所以然的。不如且緩緩的跟著他走,看他走到甚麼所在停留?知道了他停留的所在,就好去從容結識他了,隨即遠遠的釘在他後面。看他走進關帝廟裡去了,我也跟迸廟去,只見他已頭枕葫蘆,鼾聲動地的睡在廟門彎裡。
我找著廟祝打聽,據說,已在那廟門彎裡睡了半個月。有時整日的睡著不動,有時日夜不睡,擎著酒葫蘆喝個無休無歇。我打聽了走出廟門,因關帝廟已靠近鄉村了,心想索性到鄉村裡玩玩,打算玩一會回頭,再到關帝廟裡去,看那異人醒也沒醒。
“主意既定,照著一條小路信步走去,約莫也走了三四里,只見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後生,挑著一副豆腐,從一個小山上走了下來。我看那後生就覺得可怪:面板白皙,面貌姣好如女子,完全不像鄉村裡賣豆腐的人。並且身穿一件長單衫,腳上穿著鞋襪,也不像一個賣豆腐的裝束。
我在這邊打量他,他的一對眼睛也不住的打量我,只望了我幾眼,就折身走過那邊去了。我心裡揣測這後生多半是世家子弟,原是讀書的,只因家業衰敗了,不能安心讀書,沒奈何挑了這擔兒販賣豆腐。讓我去問明他,湊這們幾十兩銀子給他,那他便不愁無錢讀書了。我心裡這們思量著,就提步追上去。我與他相離雖不甚遠,只是那後生的腳下倒很快,我就放緊了腳步追趕,總相差一箭之地,追趕不上,不由得詫異起來。暗想:我自問腳下不慢,怎的他挑著擔兒從容行走,我倒追趕不上呢?難道這後生也是個異人嗎?不相信山東有這麼多的異人,偏在一日遇著了,倒得盡我的力量追他一回試試看。遂提起精神來,施展生平本領向後生追去。並不見後生奔跑,約莫又跑了二三里,忽見前面有個村莊,後生挑著擔兒走進莊子裡去了,我這時相隔還有一箭遠近。
心裡已斷定這後生決非尋常人物,估量他既進了村莊,是不難與他會面了,仍不停步的走著,再看從莊子裡突然跳出三條極雄壯的狗來,只略吠了兩聲,即同時對著後生猛竄過來,竄的比後生的頭還高……“
張汶祥說到這裡。柳無非姐妹同走出花廳來,笑問:“甚麼事說得這們起勁?”便把張汶祥的話頭打斷了。不知那後生怎生對付三條惡狗!且待第八十九回再說。
第八十九回 狗碰狗三狗齊受劫 人對人一人小遭殃
話說張汶祥聽柳無非問甚麼事說得這們起勁,只得起身讓柳無非姐妹坐了,問道:“且待我說完了,二嫂欲知詳情,再問二哥吧。”當即繼續著說道:“我看那三條狗的來勢兇猛,便是空手也難招,那後生肩挑了豆腐擔,待放下來是萬分來不及的,不放下來卻怎生對付呢?在這時分,就顯出那後生的本領來了。只見那後生一手護著豆腐擔,一手從容向迎面撲來的那狗揮去,那狗的頸項,早被他抓住了,才一抓住,那兩條狗恰好撲到,就將手中的狗橫摜過去,只見狗碰狗,同時叫了一聲,三狗都跌在地下,幾翻幾滾,便和死了的一樣,不能動彈了。
“那村莊裡的人,大約是聽得外面有狗叫的聲音,立時跑出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莽漢來。一眼看見三條狗都死在地下,不由得怒衝衝的問道:‘你這東西是那裡來的?為甚麼把我家三條狗都打死?你能好好的照樣賠出三條狗來便罷,賠不出就得請你賠命。’後生也怒道:‘你家簡直是率獸食人,我正要找養狗的人問個道理,你倒來找我,很好,我且問你:你家為甚麼要養這般比豺狼還兇猛的狗咬人?今日幸虧是遇著我,若是年老人或小孩婦女,不要活活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