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們長,也挨不到明天這時分,不愁他不死個乾淨。”於是大家又坐下來談話。
正談得高興,忽有一個年約三十來歲的婦人,肩挑一擔蔑籮,緩緩的從城裡這條路上來,那婦人身上衣服雖是破舊,倒洗濯得很清潔,一望就使人知道是個農家勤奮的婦人。肩上擔子,似乎有些分量,挑不起,走得很疲乏的神氣。走近社壇,便將擔子放下,離眾人遠遠的坐著休息,籮上面有蓋,看不出籮裡裝的是甚麼東西,眾人看這婦人的容貌,倒生得甚是齊整,眉梢眼角,更見風情。不由得幾個悄悄的議道:“這婦人沒有丈夫的嗎?怎麼一個女人,會挑著籮筐在外面走呢?”鄧法官低聲問姓許的道:“你們也都不認識這婦人是那裡的麼?”姓許的點頭道:“且待我去問問她,籮筐裡甚麼東西?挑到甚麼地方去?”
說著,從容起身走過去,陪著笑臉問道:“請問大娘子,這蘿裡挑的甚麼東西?從城裡挑出來的麼?”婦人也不抬頭看姓許的,只隨口應道:“半擔宜昌梨子。”姓許的聽了是宜昌梨子,很高興的接著問道:“挑回家自己吃嗎?”婦人微微的嘆了一聲道:“我若有錢能吃半擔梨子,也不自己挑著在路上走了。”姓許的道:“不是自己吃,是販來到鄉下發賣的麼?”婦人低頭應是,顯出很害羞的樣子。眾人中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後生看了,心裡不免衝動起來,也走過一手將籮蓋揭開,說道:“好宜昌的梨子,賣多少錢一斤?”婦人躊躇道:“不好論斤的賣。大的賣三文錢一個,小的五文錢兩個。”後生拈了兩個,在手中掂了掂輕重道:“大的兩文錢一個,肯賣麼?若是兩文錢一個能賣,我就做東。這裡共有八個人,十六文錢賣八個,大家解一解口渴。”
婦人搖頭道:“兩文錢一個買我的小的,我都貼本。兩文錢一個,只能由我揀選最小的。”後生伸手在籮裡翻了幾翻道:“十分小的倒少。也罷,就由你親手揀選幾個看看。”後生一說做東的話,大家都歡喜得甚麼似的,登時圍住一擔籮筐,想吃不花錢的梨子。
鄧法官素來不能看見生得標緻的婦人,一見了標緻的人,渾身骨頭骨節都和喝了酒的一樣,不得勁兒,定要逗著那婦人,說笑一陣風情話,才開心快意。不然,便得使用法術,害得那婦人當眾出醜,羞忿得無地自容。平時既習慣了這種行為,此時自然也改變不了。見婦人從籮裡拈出一個最小的梨子,遞給那後生。後生搖頭不接道:“這個太小了。你賣我兩文錢一個,像這們的小的,也值得兩文錢嗎?”婦人還不曾回答,法官已笑嘻嘻的說道:“由大娘子親手揀選的,你如何還說值不得?大娘子若肯親手送到我口邊,那怕就教我出十文錢一個,我也說值得。”後生笑道:“你不出錢,專說便宜話,有甚麼不值得。”鄧法官道:“你以為我不捨得花錢麼?這樣小東西,算得甚麼,你們大家儘管吃罷。三文一個也好,五文兩個也好,你們儘量吃便了。看共吃了多少?由我還錢就是。”姓許的笑道:“鄧法官說這話是要作數的,我們不講客氣。”
鄧法官也不回答,伸手揀大梨取出來,每人兩個分送了。後生接了梨子,笑道。“我們不妨就是這樣吃,只是鄧法官說過了,大娘子若肯親手拿梨子送到他口邊,他出十文錢一個。大娘子就使一個送到他口邊罷,這有甚麼要緊。送到口邊,和送到手裡,有何分別,大娘子既辛辛苦苦的出門做這種小生意,只要伸一伸手,就多賺幾倍的錢,出錢的說值得,賺錢的難道反不值得嗎?”婦人含羞帶笑的望了鄧法官一眼道:“那有這們呆的人,我的手上又沒有蜜,送到口邊與送到手上,不是一樣嗎?為甚麼肯多出幾倍的錢?”鄧法官道:“我的話倒不是騙你的,我歡喜你親手送到口裡,覺得好吃多了,你真肯拿著給我吃,不用我自己動手,就要我吃一個算四人的價錢,我也情願。你不信,我先交錢,後吃梨子,還怕我說假話騙了你麼?”姓許的指著鄧法官,向婦人說道:“我能擔保他決不騙你,他是城裡有名鄧法官。你是個鄉下居住的人,不曾聞他的名。若是住在城裡的人,便是三歲小孩,提起了鄧法官三個字也知道。”婦人點了點頭,向鄧法官打量著,笑道:“你的手又沒害病,無端的教我拿著給你吃,這們多的人看了,不是難為情嗎?”鄧法官道:“有甚麼難為情,快拿給我吃罷!你看,他們每人吃一個,已將吃完了。”一面說,一面從腰裡掏出一把散錢來,約摸也有七八十文,安放在籮筐蓋上。婦人笑道:“何必認真先拿出這些錢來,你既定要吃我手上的,也好,我就拿給你吃罷。待我選一個頂好的出來。”
在蘿筐裡翻來覆去的挑選了一會,果選了一個茶杯大的梨子,用自己的衣袖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