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婆說到這裡,即湊近我的耳朵,說道:‘只怕是有妖精作祟,非請許大叔去城裡將鄧法官接來,旁人不容易治好。’我聽了覺得奇怪,當即跟張婆婆到他家裡看張一時,果然還倒在地下。要說不省人事,口裡又‘嘰哩咕嚕’的說個不了。口旁流出許多白沫,兩腳直挺挺的不動,兩手忽伸忽縮,好象要推開甚麼東西的樣子。我看了,也疑心不是害病。因見張婆婆只有這一個兒子了,若張一有個三長四短,眼見得張婆婆非出外討飯不能過活。天氣雖熱,也只得幫他向城裡跑一趟,想把你請去瞧瞧,誰知等我回家穿好了草鞋要走,還沒走出大門,已聽得張婆婆一聲兒一聲肉的號陶大哭起來了。我嚇了一跳,再跑去看時,張一竟自嚥了氣了。天氣又熱,張婆婆又沒錢辦喪事。幸虧張婆婆有留著他自己用的一口棺材,地方上人恐怕張一的屍臭了,害得地方鬧瘟疫,就拿張婆婆的棺材把張一睡了,馬馬虎虎的抬到山裡埋葬。張一死後,張婆婆才敢說出來。
原來張一在一個月以前,每夜睡了,就象有人和他在一床說話的樣子。張婆婆聽了,問過幾次。張一隻回說是說夢話,並沒有和他說話的人。張婆婆每夜聽得,越聽越親切。前幾日又問張一,並對張一說:你近來的臉色很是難看,身上也瘦得不成樣子,你若再隱瞞不說出真情來,豈不是害了自己。張一知道瞞不過,才說:有個姓黎的姑娘,就住在這個社壇不遠,年紀十七八歲,生得美麗非常,在一月以前,因那日天氣熱的厲害,張一打從城裡回家,因喝了幾杯酒,走到社壇,天色已黃昏時候了,酒湧上來,覺得身子疲乏,就坐在這一棵梨樹下歇息歇息。剛待合上兩眼打一回盹,忽覺有人在肩上輕輕拍了一下,驚醒看時,乃是一個姑娘。這姑娘就是姓黎的,問張一為甚麼坐在這裡打盹?張一見了女人,素來是歡喜偷偷摸摸的,大約當時見了這姓黎的姑娘,就幹了不顧廉恥的事,並且還約了每夜到張家相會。張婆婆心裡疑惑是狐狸精,口裡卻因張一吩咐了,說黎姑娘是不曾許配人家的姑娘,每夜來張家的事,不能使外人知道,遂不敢向人說。直到昨日張一快死了,還不敢大聲說妖精作祟的話。那妖精說住在社壇旁邊,我想我們不是時常在這樹底下乘涼嗎,有誰見過甚麼妖精呢,據你看,張一究竟是不是妖精害死的?“
鄧法官聽了,冷笑道:“黎姑娘竟敢是這般作祟害人,我真不曾想到。可惜許大爺昨日不到城裡接我。”這姓許的答道:“我還沒走出大門,張一便已嚥了氣,還接你來做甚麼呢?”鄧法官道:“在斷氣一個時辰以內,我還有法可設。這雖是張一該死,但是,妖精也實在太可惡了。”
眾人聽了,都問道:“到底是一隻甚麼妖精?是狐狸精麼?”鄧法官生氣的樣子答道:“那是什麼狐狸精,老實說給你們聽吧。”說時,伸手向老梨樹一指道:“就是這棵梨樹,年久成了妖精,大約張一那次坐在這下面打盹的時候,因喝醉了酒,心裡有些胡恩亂想,所以妖精能乘虛來吸取他的元陽。”眾人都吃了一驚,一個個抬頭望著梨樹出神。姓許的“哎呀”了一聲,說道。“這卻怎麼了,這梨樹正在大路旁邊,來來往往的,在這下面歇息的,每日不知有多少,誰知道坐在這裡,心裡便不能胡思亂想,將來不是還要害死好多人嗎?”
鄧法官道:“這事我不知道便罷。既知道了,豈能袖手旁觀。我到瀏陽,已不知道釘死了若干樹木,只這梨樹我沒下手。就因為他生長在大路旁邊,枝葉茂盛,可以留給過路的人乘涼避雨。
於今他公然敢出來興妖作怪,我怎肯饒他?“旋說,旋從懷中探出一口寸多長的鐵釘來,口中唸唸有詞。彎腰拾了一個鵝孵石,將鐵釘釘入樹身。回頭向眾人說道。”你們瞧看罷:到明天這時分,便教他枝枯葉落,永遠不再生芽。“姓許的向樹身端詳了一會兒道。”依我看像這們大的梨樹,就用刀斧劈去半邊,只要在土裡的根沒有傷損,也不至於枝枯葉落。這一點兒長的鐵釘,僅釘在他的粗皮上,不見得能教他死。“鄧法官笑道:”你不信,明天來瞧著便了。“眾人接著又談論了一會,才各自散回家去。
次日,鄧法官也覺放心不下,知道這梨樹不比尋常,恐怕真個一鐵釘釘不死,給地方人看了笑話,親自走到社壇來探看。只見昨天在場的幾個人都已來了,齊起身迎著鄧法官道:“你看,這樹的枝葉,果已枯落得不少了,大概是因這樹的年數太深遠,生氣比尋常的樹足些,所以一日工夫,不能教他完全枯落。”鄧法官抬頭細看那蔭庇數畝的枝葉,己有一大半枯黃了,心裡也認眾人所道的不錯,連忙點頭道:“是生氣太足,枝葉太多的緣故,任憑他的命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