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和尚白使了一陣雷火,見也不曾燒著什麼東西。他此時也想到甘聯珠用隱身法在暗中保護卜巡撫,心裡只疑惑是卜巡撫命不該絕,只好不取那石灰布袋了。仍回到那間大地室裡,對那些青年和尚說道:“這狗官既不肯聽我的話,立時剃度出家。留著他在這裡,使我心裡不快活。你們將他推出去,用那口鼻涕鍾把他罩起來。也不要去理他,只活活地將他餓死悶死,看他有什麼神通能逃出鍾外去?
“卜巡撫到了這一步,見軟求硬抗都不中用,惟有咬緊牙關,一言不發,聽憑一班惡僧擺佈。那些青年和尚的年齡雖小,力氣卻都不小,那們高大的一口鐘,只四個人用手一扛,就扛起離地好幾尺了。勒令卜巡撫蹲下,掩蓋得一絲不漏。卜巡撫初時還在鍾裡面大聲叫喚,外邊的和尚聽了,用鐵棒在鐘上敲了一下,罵道:”再敢叫喚,我們就拿柴來圍住燒死你。你想想,有誰到這地方來救你,叫喚給誰聽?“卜巡撫悶在鍾裡,聽那鐵棒敲在鐘上的聲音,竟比在耳根前響了一個巨雷還來得厲害,兩耳只震得汪汪的叫個不止。外邊的一切聲息,從此全不聽得了。知圓和尚以為,一個文弱書生,蓋在一口四邊不透風的鐘裡面,決不能經過多少時日不死。紅蓮寺從來沒有作惡的聲名在外,平日在寺中害死的人也不少了,一點風聲都不曾露出去,這回也不必不至敗露,因此毫不放在心上。表面上仍督率著滿寺的僧人做佛事,以掩飾外人的耳目。
中秋這日,陸小青因錯過了宿處,紅蓮寺借宿。知圓和尚雖提防著長沙有探訪卜巡撫下落的人來,然看陸小青不象是衙門中做公的人,並且年紀很輕。紅蓮寺原來不與尋常寺廟相同,在無垢當住持的時候,就允許從遠處來拜佛的人及過路的借宿,特地造了幾間客室。無垢的意思,以為寺裡越是有不可告人的隱事,越不能拒絕外邊的人來寺裡歇宿。那知客僧原來是一個大盜,知圓和尚因賞識他的武藝,就勸他出家,是知圓和尚最得力的一個幫手,這夜他因看見陸小青在鼻涕鍾旁邊徘徊,就疑心陸小青已發現鍾裡有人了。陸小青看見鬼魂的事,知客僧並不知道。當時知客僧既看見陸小青在那鍾旁邊站著,立時就到地窟裡報告知圓。知圓尚不在意的說道:“你只去宰了他便完事,估量那小子有什麼能為?”那曉得此時甘聯珠和陳繼志又已到紅蓮寺裡來了,在客室窗外看見知客僧舉緬刀要劈陸小青,連忙對準那舉刀的手腕射去一口梅花針。知客僧是個莽人,只知道中了人家的暗器,抬不起肩窩了。也無心細察這暗器是什麼,是從那裡發來的?及至率領幾十個同黨,翻身殺到客室來,見陸小青已沒有了。地下散了許多碎瓦,屋上鐵懸皮都被衝成一個大窟窿,才疑惑來的不僅陸小青一人,急急將情形報明知圓和尚。知圓也不免有些驚慌起來,即時打發一般沒有能耐的黨羽,趁夜逃往別處去。自己帶了幾個有本領的,仍在寺裡守著,非到禍事臨頭不走。
半夜容易過去。次日,知圓正和手下幾個和尚商量,要把那鍾揭開來,將卜巡撫的屍掩埋了滅跡,忽見常德慶支著柺杖,一顛一跛的走進寺來,埋怨知圓道:“你這禿驢的膽量也忒大了些,怎的敢惹出這們大的是非來?你知道於今就是你自己崑崙派來的人,到這裡來和你作對麼?你還不趕緊逃命,定要坐在這裡等死呢?”知圓平日雖是認識甘瘤子、常德慶等崆峒派的人,然只因派別不同的關係,彼此都不大來往,就是常德慶亦不知道知圓在紅蓮寺如此作惡。這回是甘瘤子有意要趁這機會,將崑崙派的人拉到崆峒派來,以報呂宣良拉桂武到崑崙派去的夙怨。所以特打發常德慶到紅蓮寺來勸知圓暫時離開紅蓮寺。甘瘤子明知卜巡撫遇救,定要把紅蓮寺付之一炬的,他便好從中挑撥知圓,說是呂宣良、紅姑一班崑崙派的人,存心與知圓為難,好使崑崙派的人自相仇殺。果然柳遲、陸小青等一干人救醒卜巡撫之後,搜查寺中,除在地室裡搜出二十多個青年男女屍體外,一個和尚也沒有拿著。卜巡撫也是恨極了,當下就發令舉火焚燒紅蓮寺。燒罷,帶著陸小青、柳遲迴衙。細問二人的來歷,打算盡力提拔二人。柳遲再三推辭,說父母在堂,本身沒有兄弟,不能不朝夕在家侍奉。卜巡撫十分嘉狀他能孝,只得由他回去。陸小青原是沒有職務的人,就此跟著卜巡撫,後來官也做到了參將。柳遲雖家居侍奉他父母,然就因呂宣良差他救卜巡撫的事,和知圓一班惡僧結下了仇怨,加以甘瘤子、常德慶等與崑崙派有夙嫌的人從中構扇,也不知鬧過了多少次風波,費了多少力,才將鐵頭和尚知圓拿住正法,至於兩派仇怨,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失。
不過在下寫到這裡,已不高興再延長下去了,暫且與看官們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