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們為了採它們,翻山越嶺,攀崖走壁,得付出十分的艱險與努力。採到後還要經過殺青、炒二青、悶堆、揀剔、炒乾等好幾道工序才能成品。成品後其形如眉,湯色清澈明亮,味道香濃持久,天下茶類雖多,卻也只有杭州之龍井,武夷之巖茶,可與之比擬。我們吃的這些茶,是清明前數日採集而來的,稱為‘明前茶’,尤為珍貴,千棵茶樹還得不到幾兩呢。人家得來不易,我們也千萬別辜負了才好。
有個道士正上來倒茶,聽薛可兒這番說話,不由地讚歎道:“別看這位姑娘年紀小,見識卻是不凡,來這兒的施主成千上萬,卻沒幾個能品出茶裡的真味。”
薛可兒笑道:“我哪裡懂得什麼茶裡的真味,自小到大,便是養在深閨,所見識的十分有限。只是父親愛茶,也曾給過本陸羽的茶經,略知一二罷了,記得他寫過首:‘不羨黃金織,不羨白玉杯,不羨朝入省,不羨暮入臺;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因為喜愛這詩裡的意境,便愛上品茶了。”
道士點頭道:“聽姑娘說話,真是長了學問,我就是這道觀中負責採茶的,卻從來不曉得茶中的這許多學問,我的那些師兄弟,怕也都沒你這樣的見識。”
薛可兒不解道:“以前也曾聽說,你們上清宮中奇人異士不少,別的不說,住持玄機道長的智慧博學便是出了名的,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乃至天地陰陽,他都無所不知,難道不肯傳授你們麼?”
道士答道:“我們也都納悶呢,自從我們這幫師兄弟上山以來,十來年了,就見他老人家整日枯坐在後山一石洞中,對著石壁喃喃自語,一日三餐,全靠我們這些徒弟送進洞中,只在一些重要的日子,例如今天這樣的打礁日,他才會出來與大家見面。問他也不肯說,不知是何緣故。”
聽到此處,趙老夫人卻笑道:“這裡面的原因,我卻知道一些。”
道士開口正欲問個究竟,趙老夫人卻又把眼光轉到別的方向去了。
三人正如此這般地說著話,卻猛然聽見外面有人在大聲囔囔:“不好了,廚房起火啦!”
偏殿裡坐著喝茶的薛家大小都慌亂地坐了起來,那個王姨太平常是個刁蠻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這時候卻也緊張得失聲驚叫,完全失去了平日不可一世的作派。
她的丈夫薛成仁很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這薛成仁本是鄉下屠夫出身,因大哥當上四川按察使,也改頭換面,湊了些銀兩,在成都城內開起好幾家當鋪,打著他大哥的旗號,勾結當地官員,將別家當鋪逐漸吞併,很快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他的膽大妄為在四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大家此時都不由地將目光投向他。他便起身道:“大家別慌,我出去看看究竟。”
說罷就起身,帶了幾名親兵往偏殿後面的廚房而去。
未到廚房,剛轉過一個迴廊,就見火光沖天,許多人從四面八方拿著各式各樣的滅火工具往那裡奔去,幾名道士正在忙著維持著秩序,還敲著銅鑼,大聲囔囔著:“鄉親們快來救火啊,趕緊啊,再不去可就晚了。”
薛成仁見狀,忙命手下親兵:“都去幫忙,別畏手畏腳的,快!”
那些親兵們慌慌張張將身上外衣脫了,拿在手上,朝起火的方向奔去。薛成仁停住想了想,轉身往正殿那裡走去,他想和大哥薛成忠商量接下來的打礁是否應該取消,畢竟火勢不明,一家大小的安全要緊。但沒走兩步,就聽得後面“啊,啊”的幾聲慘叫,回頭一看,那幾名前去救火親兵早已躺在地上,每人身上都捱了幾刀,殷紅的血在地上四處流淌。
他吃了一驚,卻見方才見到的那些道士,不知何時都已脫去了道袍,個個持刀而立,凶神惡煞,向他團團圍了上來。
原來,這些道士都是張溫的手下裝扮的,剛才的那把火也是他們所放,他們奉了張溫的命令,想借機制造混亂,好讓隱蔽在四處的同夥出動,趁亂將薛成忠的手下逐個除去,取得不戰而勝的戰果。
還沒等薛成仁做出什麼反應,早被一人用刀將他的頭砍了去。頭顱掉落在地,滴溜溜地轉了幾圈,眼睛猶未閉上。
此時的上清宮早就陷入了一片混亂和恐慌之中。這邊火光剛起,女人們就驚慌失措地向外逃跑,一些膽大的男人忙著四處尋找工具前去救火,還有一些孩子們在亂中找不到自己的父母,哭鬧聲震天動地。原本寧靜肅穆的道場,一下子就象開了鍋一樣喧鬧不已。從起火那刻起,薛成忠就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想要招呼自己的手下控制住局面,怎奈場面已不可收拾,任憑他如何地大聲告誡大家保持鎮靜,也無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