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選秀那會兒,王保兒就見過她,當時還是個灑掃的小太監,正好就在武家姐仨兒那院裡當差,雖說三娘在宮裡沒待幾天兒,可這打頭碰臉,沒個遇不著的理兒,只不過那會兒的武三娘跟如今差別太大,說白了,也就一張臉還能模糊瞧出些那時的樣兒,別的簡直就是另一個人兒。
故此,王保兒一看見三娘覺著面熟,可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還有一回是在鄒大人府裡,就是皇上頭回幸三孃的時候。
那天兒趕上小德子拉肚子,也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拉的站都站不起來了,哪裡還能當差,王保兒趁機得了差事,跟著皇上出了宮,皇上幸三娘之前,還是他先瞅見的,可那會兒的三娘也跟這時候的不一樣,到底哪兒不一樣,王保兒也說不清,反正就知道不一樣,真要說,像是外皮兒沒變,裡頭的瓤卻換了一般。
也因此,王保兒一開頭真沒把兩人往一塊兒聯絡,可這事兒就怕巧,三娘失蹤的那兩天兒,宮裡宮外鬧的沸反盈天,那畫像貼的滿大街都是,前後兩天兒貼的還不一樣,那兩天王保兒正好得了趟出宮的差事,兩張畫像就都瞧見了。
頭天那張還沒想起什麼來,後頭文帝畫的那張,他一瞅心裡就咯噔一下,暗道,這不就是那天在安記瞧見的那位跟皇叔相好的公子嗎,就算他進去的時候,兩人規規矩矩的,可那屋裡的氣氛,王保兒可不是傻子,哪會瞧不出,先頭沒想到那位就是武三娘,如今想來,王保兒這心裡就跟進了一百隻貓一樣,幾百只爪子抓的他渾身難受。
王保兒混了這些年,總想著能混出頭,卻總差那麼點兒事兒,好容易進了乾清宮,陳二喜卻死活就瞧不上自己,自己跟小德子一塊兒進來的,當初小德子還不如自己呢,就因為認了陳二喜這個師傅,如今在宮裡,都能橫著走,那耀武揚威的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乾清宮的大總管呢,自己都得巴結著他,想想就恨得不行。
自己倒是哪兒比他差了,可就是這時運不濟,沒得找機會,這會兒讓他瞧出這麼大的事兒來,也不知是機會,還是禍事,呂範呂大人的結果,他可是親眼見了,武三娘就是真跟皇叔有什麼奸,情,自己這沒憑沒據空口白牙的說出來,這條小命就甭想要了。
如今皇上可正在熱乎頭上,從宮外頭回來,腳步都比平常輕鬆,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可見心裡頭多喜歡,這時候說出來,就算武三娘倒黴了,也沒自己什麼好兒,這等損人不利己的事兒,他可不幹。
倒是日後三娘若進宮成了正經主子,到可用這事兒賣個好兒,這麼想著,王保兒便想先隱下此事,偏昨兒陳二喜伺候著萬歲爺從宮外回來,讓他改了主意。
昨兒陳二喜一回來,臉色就不大對,到底兒要在他手下討生活,就算陳二喜不待見自己,也得往前湊,待陳二喜晚上回了屋兒,王保兒忙把伺候他的小太監遣了出去,自己親自服侍陳二喜,先燙了腳,又去御膳房,端了兩個他得意的菜兒,溫了一壺小燒酒兒,在邊上伺候著他吃喝。
別瞧宮裡頭好酒多,可陳二喜就得意小燒酒,那些金華酒啊,桂花釀的,香倒是香,可就少了股子烈性兒,吃著沒意思。
這小燒酒的味兒,總能讓陳二喜記起他爹,模糊他爹就喜歡吃這個酒,想來是因這酒釀的粗,使不得幾個錢就能打一壺,他爹死的時候,陳二喜還小呢,好多事兒都記不得了,可就這燒酒的味兒,記著真真兒的,到死都忘不了。
有時候,陳二喜真覺著自己老了,要不怎麼總惦記著小時的事兒,惦記著這些,就想回老家瞅瞅,也不知自己有沒有這個命。
這人啊,一旦有了想頭就容易醉,吃醉了,嘴就沒把門的了,要不怎麼說喝酒誤事兒呢,陳二喜想著這些事兒,不免多吃了幾杯,那酒給王保兒溫的燙熱,剛吃下去不覺著如何,過了不一會兒,酒氣翻上來,可就真醉了。
這一醉了,便絮叨了起來,先頭說的是他老家那點兒事兒,王保兒還沒當什麼,就是應著他的話兒,過了會兒,可就說起了武三娘。
陳二喜心裡頭記恨三娘,今兒在前門大街的宅子裡瞧了個滿眼兒,心裡便覺沒指望了,武三娘進宮得寵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且瞧萬歲爺那意思,要把武三娘認在鄒瑞膝下當閨女,如此一來,既有家世,又得聖意,以後封個貴妃也不新鮮。
不止武三娘,連帶著鄒瑞那老傢伙也水漲船高,憑武三娘對自己那樣兒,自己將來能有好兒嗎。
越想越愁,越愁越叨叨,他這一叨叨不要緊,倒讓王保兒想出了一條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毒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