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了頭道:“總要留下個看家的。”
倒叫五娘子另眼相看。
“三哥哥去哪兒了?”說話間丫鬟打起簾子,她進了正房坐下。福兒也跟進來,熟門熟路的倒茶。
“公子一大早就叫外頭備了馬,說昨天沒來得及,今日要先去孔世兄府上道喜。”
五娘子用手帕掩住嘴:“他們倒是互相道喜了。”
原來王熙和孔近東一道進場,雖然不如孔近東名次在前,卻也勉強吊了榜首,中了舉人。全家喜氣洋洋。
五娘子嫌外面亂糟糟的,只說在這裡躲清靜,又不命福兒出去,只叫她在近前伺候,將些話問她。福兒有問必答,其實五娘子問的也沒甚麼稀奇。不過就是從前怎麼去的錢家,錢多多在家平日都作甚麼,都教了她些甚麼,又會些甚麼……這些話,不止熙哥兒問過,老太太問過,夫人也問過。
她雖老實,卻也知道主人家這是變相打聽多多姐,於是盡撿著好聽的說。
卻說王熙,一大清早帶著兩個出門的小廝去了孔家。孔近東從中了秀才,手上頗有幾個錢,從開始和人同租大雜院,到如今自己也在僻靜處租了個小院兒,也足夠母子二人過活。
小廝上去叩門,回首道:“哥兒,門沒閥上呢。”
王熙下馬,笑道:“想是知道今日要來客人,特意早起了——我還想去捉他個正著,好好笑話他睡懶覺!”
提腳往裡走。
走到院裡,卻愣了。
孔近東跪在青石板上,不知已經跪了多久。他聞聲回首,眉毛頭髮臉頰上全是霜,就連棉衣上頭,也是厚厚的一層霜露。
他驚呼:“孔兄,你這是……”
往屋裡望了一眼,看到黑森森的牌位。他不免驚詫。
昨日中舉,就算要酬謝祖宗,也不必冒著嚴寒跪上一夜吧?
雖說是四月天,可今年的天氣很是邪乎,他到現在可還穿著夾襖呢!
孔近東身上雖穿了厚厚的冬衣,但也經不住跪上一夜。
命小廝:“快去扶孔兄。”
兩個小廝跑上前,一人一邊:“孔少爺快起來。”
孔近東卻扭頭望向廂房。
孔氏不知何時站在了廂房門口,穿戴整齊,眼下烏黑,竟是一夜未眠。
道:“王公子來了,進屋喝茶說話。”
連看也不看孔近東一眼。
王熙心知不妙,賠笑道:“我原是來給孔兄道喜。眼見得天大亮了,恐怕孔兄的同窗好友們,都要來賀喜了。”
孔氏聞得他變著法講情,淡淡的睨了兒子一眼:“起來,招待客人。”
誰料孔近東跪了一夜,凍得不行,似乎把腦子也凍得發昏。
不顧小廝攙扶,跪行兩步,磕頭:“求母親成全!”
兒子在外人面前給自己沒臉,孔氏心中大恨。
“好,好!跪祖宗還不足以叫你清醒。那我今日就代你父親教導於你!”
說罷進屋取出藤條,面色鐵青:“孽障!你忤逆不孝,罰你二十條子,你可有怨言?”
孔近東沒說二話,將外衣脫了去。
孔氏氣得手直打顫:“好,好!”
藤條高高揚起,狠狠落下。
兩個小廝一哆嗦,看向王熙。
她抬出孔近東的亡父,王熙卻不好插手別人家事,搖搖頭,示意他們莫要動作。卻又不好就此離開,生怕她一氣之下將孔近東打出個好歹,只得在旁看著,尋機會勸上兩句。
眼看藤條一下比一下狠,孔近東里面穿了青布夾襖,布料結實,卻也抽得破了,棉絮紛飛。眼見那藤條落下的地方越來越薄,再抽可就要見血了……他連忙示意小廝上去抱住孔氏,自己擋在孔近東身前,勸道:
“夫人,二十鞭足夠了。”
孔氏咬牙:“你可知錯了?”
穿的雖然厚,但也有幾鞭抽在後背肉上,他只覺得後背火辣辣的生疼。凍了一宿,又餓又冷,眼前陣陣發黑,卻強撐著:“求母親成全。”
孔氏揚鞭欲再抽。
王熙只恨他不懂變通,一面使眼色命小廝死死抱住孔氏的鞭子,一面轉身去按孔近東肩頭:“孔兄敢是惹怒了夫人?還不快些賠罪!”
使眼色:好漢不吃眼前虧,你倒是先認錯再說!
孔近東是個倔的,死咬著牙。
王熙見孔氏氣得不行,忙狠狠的在孔近東臉上重重一掐,大呼小叫:“哎呀,孔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