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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生活之舒暢、方便,真是神仙過的日子。寫文時,竹簾冷布空氣流通,靜得恰到好處,即可偶聞衚衕之中漫長的叫賣聲,寫的有些累了,抬腳一掀簾子走到院中,足夠你伸腿、踢腳、抬頭看天,白雲浮動,青天高渺,偶有不知誰家鴿子一群飛過……鄧文所說的,是他借住在一位同學家中。同學已喪父,只與寡母生活在一起。他們娘倆尚住了前後兩個三合院,想來經濟條件不錯。鄧文所說的這個南魏衚衕,我在20世紀50年代隨父母亦遷居到這裡,居住了二三十年之久。我們的家也是三合院,也是路南,鄧文中寫到的那些感覺,我陸續都多少體驗到了一些。在鄧寫文的那個時期,北京房子富餘,市面上“房子招租”的廣告很多,租金也相當低廉,因此一般市民在居住條件上比較充裕。有了朋友或親戚從外地來北京,事先打個招呼,等到了北京一下火車,徑直就奔向下榻的親友處了。從這居住的側面也能看出那時北京生活上的方便。

北京最先出現的柏油馬路,是擠滿了外國使館的東交民巷。有說東交民巷曾經是京城最長的一條衚衕。明清前被叫做江米巷。清人張廷玉編纂《明史》卷八十八河渠六有記:(正統)六年,造宣武門東城河南岸橋。修江米巷玉河橋及堤,並浚京城西南河。可見五百年前的今東交民巷附近,是通漕運,並很有可能還是南來江米的倉儲及集散之地的。江米是古建築中非常重要的黏合劑,並不像今天包個粽子、熬碗黏粥那麼簡單。清同治末年,日、俄、美、英、法、荷等國紛紛在東交民巷設立使館。或許是考慮外交觀瞻,晚清政府也逐漸開始重視改變“無風三尺土,有雨一街泥”的道路環境。但據文廷式在《聞塵偶記》中的記載:“京師惟東交民巷中段路稍平,雨後泥亦不深。則以各國使館所在,自行修理故也。”或許京都最初的道理修整意識,也是受了外人自掃門前雪後的啟示吧?!第二條柏油馬路,則出現在前門廊房衚衕二條,那裡是前門區最重要的珠寶玉器大街,外國人去得極多。這時出現了專門拉外國人的洋車伕,一清早他們等候在六國飯店或北京飯店門口,老外出來了,他們把客人請上自己的車,用簡單的英語問明要去的地方。如果聽清楚是去廊房二條的話,則一定要把這客人再拉回來。他們輕巧地一路飛跑,等進入廊房二條,把洋人送進某家鋪子,就與迎出來的夥計做個手勢,然後退回到街口等待。一會兒,洋人完成交易出門,他則在街口瞄見到了,一路拉著空車來到洋人面前。洋人歡喜上車,店鋪夥計也把一個小包遞給車伕。試問內中裝著什麼?是千分之三的提成。這在廊房二條兩百年經營的過程中已成慣例。而且,如果父一輩的車伕年老退休,子一輩的車伕立刻頂替。這,同樣也成為兩百年的慣例。

那個時期從外地到北京來,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是火車;在北京市內,乘坐汽車的時候也漸漸多了起來,汽車的路線開始陸續增多,每年牡丹開放之時,還特地開闢專線,把大批遊人運送到南城的崇效寺看牡丹。至於一般個體行為,最普及最方便的出行方式則是乘坐洋車。洋車本身有新舊,車伕的體力有強弱,但這些都由坐車者自由選擇,而他們的付酬只與路途的遠近有關。有人曾記錄了當時從北京最重要的車口(前門火車站)出發的一張價目表:到崇文門、宣武門、永定門大約一角。

到東四、西四、地安門一角五六。

到北新橋、新街口附近兩角。

到安定門、鼓樓、德勝門附近兩角三四。

到東直門、西直門附近兩角五。

到朝陽門、阜成門附近兩角。

到廣渠門、廣安門附近一角七八。

到左安門、右安門附近兩角四五。這個價目表有個特點,從北京市的地理中心(前門)出發,路線是一左一右輻射到中軸線的兩側,北京市民心裡的距離感特別準確,所以一旦確立之後,無論買方還是賣方,就都能自覺維護。如果不是在前門上車,心裡那根標尺隨便一對照,也就“*不離十”了。作家老向也在文章中記錄了他對北京洋車伕的認識:提到車輛,立刻想起洋車伕來。在社會表面活動的,洋車伕當首屈一指。大半的旅客,一到北平,首先接觸到的也是洋車伕。他們的品類之繁,難以數計;他們的生活之苦,也難以形容。但是無論他怎樣地汗流浹背,無論他怎樣地精疲力竭,他絕不會以失和的態度向你強索一個銅板;你若情願多給他一兩枚,他會由丹田裡發出聲音來,向你致誠摯的謝忱。最教人難以索解的是,有時他向你報告淪為車伕的慘史,或是申明八口待哺,車費無著的當兒,還是用一種坐在茶館中品茶的閒適與幽默的口調!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