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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北京的形象(1)

京劇《梅龍鎮》中,李鳳姐用京白探問微服私訪的正德皇帝:“您——您,可住在哪兒啊?”正德則用韻白回答說:“我麼?就住在北京的大圈圈中,大圈圈中有個小圈圈,小圈圈中又有個黃圈圈……”

這三個圈圈相互套著的城市,就是咱們的北京。這樣的表述,應該承認它形象生動,比地圖也差不了許多。再往深處與好玩處說,並不是所有的京劇老生都這樣念,據馬(連良)派弟子張學津講,他1976年奉命排演此劇,是上邊要他按照言(菊朋)派的路子這樣念,上邊同時還宣佈,李鳳姐需要用程硯秋的聲腔。可一查,程硯秋生前根本不唱這一出。於是沒辦法了,就只能委派程派傳人李世濟為李鳳姐配聲,再由荀派弟子劉長瑜為之配像。諸位看官注意,我可不是跟您在談京劇軼聞,只不過想透過這個例子,說明生活在這三個圈圈當中的梨園人物,對於京城大圈圈的態度與無奈。

言菊朋(1890~1942)是京劇言派聲腔的締造者,也是梨園圈中一位比較有文化的演員。至少可以說,他創造的這個流派比較有文化,雖然欣賞者的圈子不夠大,但層次卻非常高。二十年前,李世濟正在排演我為她寫的京劇《武則天》時,她主張同團的老生張學海(學津的同胞兄弟,麒派傳人)演唱中要多向言派靠攏。我記得有一次在世濟家中,突然小平夫人派通訊員送來言派三代人(言菊朋、言小朋、言興朋)的聲腔錄音,請其轉給張學海創造人物時作參考。我當時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梨園人都知道,*是最喜歡聽言派的。

又說多了。容許我筆鋒一轉,轉到五四之後的文化界著名人士是怎麼看待與懷念北京的。

李大釗:《黃昏時候的哭聲》《黃昏時候的哭聲》寫作於1921年3月5日,刊載在北京大學出版部主任李辛白編輯創刊的《新生活》週刊第46期上。彼時的北京正在奉系軍閥的控制之下,南北尚未真正的統一。同日,正在浙江奉化韜光養晦的蔣介石,奉書孫中山,建議緩選總統,以免“難以俯順各方”勢力,“仍蹈民國七年之覆轍”。從這一側面,也可看出青年才俊時的蔣中正,在國家危亂時期,那種“稍有情感的人,便有酒肉在前,恐怕也不忍下嚥”的報國情懷。

北京市內,每到吃晚飯的時候,有一種極悲慘的聲音送入市民的耳鼓,這就是沿街叫苦乞憐於闊人家殘羹剩飯的呼號。這種聲浪,直喊到更深,直喊到斷斷續續的不絕。一家飽暖千家哭,稍有情感的人,便有酒肉在前,恐怕也不忍下嚥吧!

陳獨秀:《北京十大特色》《北京十大特色》寫作於1919年6月1日,收錄在1923年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的《獨秀文存》卷二中。文中描寫的京城十大特色,雖說是出於洋風薰染後的“國人”視角,卻多少反映了著名的五四運動發生後的不久,北京街頭上特有的世相。陳獨秀在此文後的兩日,又有題為《六月三日的北京》的文章。“民國八年六月三日,就是端午節的後一日,離學生的‘五四’運動剛滿一個月,政府裡因為學生團又上街演說下令派軍警嚴拿多人。這時候陡打大雷颳大風,黑雲遮天,灰塵滿目,對面不見人,是何等陰慘暗淡!”此種心情下,來看“安定門外糞堆之臭,天下第一”的議論,可知所謂“特色”之後的隱喻。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北京的形象(2)

有一位朋友新從歐洲回來,他說在北京見到了各國所沒有的十大特色:一、不是*時代,滿街巡警揹著槍威嚇市民。二、一條很好的新華街的馬路,修到城根便止住了。三、汽車在很窄的街上人叢中橫衝直撞,巡警不加攔阻。四、高階軍官不騎馬,卻坐著汽車飛跑,好像是開往前線。五、十二三歲小孩子,六十幾歲老頭子,都上街拉車,警察不加干涉。六、颳起風來灰沙滿天,卻只用人力灑水,不用水車。七、城裡城外總算都是馬路,獨有往來的要道前門橋,還留著一段高低不平的石頭路。八、分明說是公園,卻要買門票才能進去。九、總統府門前不許通行,奉軍司令部門前也不許通行。十、安定門外糞堆之臭,天下第一!

周作人:《前門遇馬隊記》民國八年六月五日下午,一位讀書人出北池子向南行走,遭遇了軍警馬隊的呵斥驅逐。他驚恐萬狀地從天安門往南,沿千步廊,穿中華門,到達前門,才長吁一口氣。回來後寫了一篇文章,名叫《前門遇馬隊記》,譏諷那馬“是無知的畜生,他自然直衝過來,不知什麼是共和,什麼是法律。”(《談虎集》)而今天的讀者卻從中不經意地感知到中華門的存在。這個弱不禁風的讀書人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