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2)
原來的客廳用繩索攔著,裡邊擺著幾把根雕椅子。有一把擺在面對大門的角落裡,是科年科夫的固定位子,專用椅。我曾在照片上見過老人坐在這把椅子上。
我想把這個角落拍下來。負責人看我們從遠處拍攝不方便,便順手把隔欄的繩索拿開了。
後來,她帶著我拐了一個彎,下了幾階樓梯,走進科年科夫的工作室。
啊,這兒就是老鵰塑家創作不朽作品的聖地!
科年科夫的工作室和俄羅斯現在的雕塑家的工作室相比,不能算大,但很高,可能是把二層打通了。這裡擺放著科年科夫的很多雕塑與木雕作品:《基督》、《愛因斯坦》(科年科夫夫婦是他的好友)、美國舞蹈家鄧肯的《裸身軀體》……
這裡還掛著流亡美國的俄羅斯畫家費申為科年科夫畫的肖像和他為費申雕的頭像。牆上掛了很多幅我在任何報刊上從來沒有見過的薩瓦·布羅茨基為他畫的鉛筆速寫像:走路的、說話的、工作的……從這些畫上可以感受到這對忘年之交,一定是藝術上的志同道合者。
科年科夫自幼熱愛音樂與文學,在農村時彈過自制的六絃琴。後來他與很多音樂家關係密切。在異國他鄉時,他和流亡國外的鋼琴家拉赫馬尼諾夫、歌唱家夏里亞賓、民間歌手普列維茨卡婭交往甚多。他的作品中很多人物是音樂界人士。俄國作曲家穆索爾斯基、歌唱家涅日丹諾娃、德國作曲家巴赫、義大利浪漫主義音樂奠基人帕格尼尼等人。
雕塑《巴赫》與其說是頭像,還不如說是一首幻想曲。科年科夫自己說過,他要雕“一座音樂的象徵”。作曲家閉著眼睛,心在探索旋律。全部精神浸於音樂中。像而又非像,給人一種神秘感。科年科夫本人非常喜歡這座作品。
如果科年科夫只雕過一個巴赫頭像,那麼他一生中多次雕過帕格尼尼,用泥,用石,用樹根。根雕的帕格尼尼像被視為佳作之一。雕像即寫實又抽象。音樂家那長長的臉,那專注的目光,那按著琴絃的手指,那披散的頭髮,都充滿了音符,充滿了靈感。
科年科夫喜歡文學,他創作了很多作家的雕像:普希金、果戈理、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薩爾科夫…謝德林、謝甫琴柯、契訶夫、高爾基、馬雅可夫斯基、葉賽寧等人。
科年科夫回國不久,感受到戰勝德國法西斯的人民的歡樂,便決心再創作《參孫》——“解放了的人民”。1947年展出時,獲得巨大的成功。以後,科年科夫又用不同的材料創作了幾種不同的《參孫》。
1954年科年科夫八十壽辰,為自己創作了一座《自雕像》。微微向後仰起的頭顱,飄灑的白鬚和白髮,火一般的目光,使人感受到飽經風霜的智慧的老人的形象。這座雕像使他榮獲了列寧獎金。
有一年,我站在他的墓前,仰望碑座上的雕像,想到他對這座作品的評論:“當我在工作室的寂靜中雕刻《自雕像》時,我是在深思熟慮,我考慮的不僅是形象的相似,而首先想表達的是自己對勞動與藝術的態度。我在《自雕像》中想表達的是創作的‘雅歌’——即靈感。”墓碑旁有一把石頭椅子,是他夫人喜歡落座的木雕椅的仿製品。他夫人逝世後,墓碑座上刻上了她的生卒年月。
2002
蘇聯先鋒派雕塑家
——瓦·西杜爾(1924—1986)
2001年10月13日下午,秋風送爽,我乘車前往莫斯科近郊佩列傑爾金諾。那兒是作家群居的別墅區。那兒還有一個公墓,安葬著當地的一些居民和作家、藝術家。
在墓園裡,我意外地看到了一座奇異的墓碑,灰色花崗石,一人多高,刻成一個抽象的人體,低著頭,兩臂下垂,雙手連在一起,中間胸部形成一個凹陷,在凹陷處刻成一個十字架,說明亡者是位基督教徒,不知是哪位憑弔者在十字架處放了兩枝鮮紅鮮紅的玫瑰花,像是剛剛採來的。在這寂靜的環境裡,在墨綠色的樅樹中間,在落滿金色楓葉的土地上,墓碑顯得格外莊嚴肅穆。
這種墓碑的風格,我曾注意過,還寫過文章。這次走近墓碑,細緻端詳,是西杜爾之作,而且是西杜爾本人的墓碑。難道西杜爾曾經住在此地?
我沒有想到西杜爾已經離開了人世。墓碑前的一塊臥石上刻著他的姓名:
西杜爾
瓦季姆·阿勃拉莫維奇·
1924—1986
過去,我知道西杜爾是位雕塑家。據“俄羅斯藝術百科全書”介紹,他還是版畫家、油畫家和詩人。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