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縛定矣。”太僕與湘蘭小姐無不嘆為奇絕,太僕道:“只是得一個不尷不尬人去說方妙,此人倒也難尋。”文小姐道:“孩兒倒尋一個絕妙的人在此。”太僕忙問道:“是哪個?”小姐便將前日松風來此說破的那秋人趨原與二狀元有舊,央他去說,決不疑心。太僕便將名帖去請秋人趨。
卻說秋人趨在京開店,看見雲、水兩人中了狀元,絕不與他計較,竟將梅再福的名認了自己真正姓字,久假不歸了。心裡思量要親近兩個狀元,又恐章太僕女婿會面說破,不好意思。正在那裡巧畫一條計策去□相知,不期的太僕名帖相邀,滿心歡喜,便欣然將鬍鬚刷得光光,衣裳穿得楚楚,巾兒帶得方方,牙兒漱得白白,方馬鞋兒著得齊齊整整,白骨扇兒揩得乾乾淨淨,一程來見太僕。可躬盡瘁,滿面添花,“老先生”、“老大人”,忙忙打恭:“晚生”、“小子”,“小子”、“晚生”,急急稱呼。太僕與他說知此事,授計而行。
人趨歡喜無外,即便領命到狀元院中來。將兩個稟揭央門上人傳進去。兩個狀元各將揭兒開看,只見上面寫著:
晚輩舊相知秋豐賤號人趨謁見雲鍔老水伊老殿元老爺大人足下,幸祈勿拒,至感至感賤名單具
外又有兩個單帖上寫道:
眷侍晚生秋豐拜
雲、水二狀元看了,笑個不住,只得出去迎接。秋人趨看見來接,此身如在夢中,又如在浮雲裡,幾乎曲折了腰,拱酸了手,口中不絕道:“晚生該跪門求見,怎麼倒煩二位狀元爺勞動。”再不肯走,又道:“狀元爺請先,容晚生跟隨而入。”轉是雲、水兩個笑道:“秋兄舊相知,何須如此?”人趨萬分不安,只得一拱道:“小子無狀從命了。”縮縮退退、(足局)(足局)促促,一路趦趄不前。到了院,忙道:“二位狀元爺請臺座,容秋豐拜見。”未及回言,又膝兒喀然跪在地了。兩狀元慌忙攙起,道:“秋兄如此過舉,小弟們倒不安了。”然後起來相見,無數巧言令色,又足恭之態,不暇細述。坐定椅上,如有芒刺屁股,也不著實。
水狀元道:“自西湖一別,不料又兩年矣。”人趨忙打恭道:“原來狀元爺還記得。”雲狀元道:“兩年來妙技想一發精了。”人趨又打一恭道:“托賴狀元爺洪福。”水狀元道:“秋兄今日有何見教?”人趨忙答道:“小子無事不敢擅見。只因有個章……”說了半句,竟不說了。原來慌慌忙忙,幾乎說出章太僕央他來的話。雲狀元道:“秋兄為何說了一個章字便住了。”人趨忙轉口道:“不是說章,是說相。京城外有個相氏,向系舊族。如今有兩位小姐,年方二八,才貌兼全,有一令兄,名為相水蘭,哥妹三人面龐彷彿,不肯輕易擇配,必要天下才與相敵者,方許嫁之。小子聞兩位狀元爺尚未娶夫人,特來作伐。”水狀元道:“承兄盛情,只是不要假借他人名色方好。”秋人趨連忙答道:“天下惟有小子秋人趨這樣老面皮假借名色,此外豈猶有其人耶?況那相氏現有兄在,狀元爺欲觀其妹,觀其兄即可知也;欲試其才,即時出題立等,其才亦無不可知。要假哪裡假得?要冒哪裡冒得?狀元爺高明貴人,自能明見萬里,何必狐疑?只怕舍了這兩個才女,再無人可配狀元爺了。”
伊人便對雲狀元道:“秋兄既如此說,明日便同雲兄一往以試其言,何如?”雲狀元道:“小弟只為總戎一片美情,此心不忍相背,水兄竟自去罷。”水狀元道:“雲兄何痴也!琵琶已在他船上彈矣,而猶戀戀此造琵琶之人。況覆水之談,兄意堅矣,而猶作此想,將無藕雖斷,而絲猶未斷耶?不然,守硜硜之小信,忌宗嗣之大計,竊為君子不取也。”雲生被水生幾句話打動了心,便道:“章臺之柳,既已攀折他人手矣,尚何未斷之絲?今聞兄諭,風流腸肚本不堅牢,被伊牽惹,能無斷乎?”水生大喜,對人趨道:“雲兄已肯作劉晨,明日阮肇當攜手同行,而入天台矣。但不知果有仙姬否?”人趨道:“梅再福可以假得,劉晨、阮肇亦可以假得,狀元爺竟學秋人趨後身耶?”說罷三人大笑。留了人趨便飯。
人趨別後,即忙報知太僕。太僕忙於城外尋個幽避之所,將二小姐乘夜抬往,沒人得知。
後日,人趨果然同了兩狀元出城尋訪。兩狀元於路商議,將名姓果然改了:雲狀元改姓名巫雲,水狀元改姓名藍水。人趨已識居處所在,轉是逢人便問,所問之人即是太僕差來打點應答的。到了一個所向,真是綠水繞孤村,青山圍小屋,好鳥有聲,野花無數。水狀元心中怏然大喜,道:“所謂天台,是耶?非耶?”雲狀元亦道:“洞口桃花何在也,不知果得享胡麻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