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談及此人,豈知正是他交契的盟兄,未曾配合的夫婿姓氏,心中暗暗歡喜。夜來對章小姐說了,章小姐道:“姐姐恭喜,姐夫有著落了。”文小姐道:“我究竟捨不得妹妹好嬌妻哩!”兩人說說笑笑,談了一夜。
明日,太僕又出門去了。文小姐對湘蘭說知,要去探望。章小姐道:“你去望姐夫麼?怎麼不與岳父說知?”湘夫一頭笑一頭寫了一個名帖,此番不寫姓石的,倒寫雲劍名字,要他問起,然後細把這件事說明。寫完,叫假松風拿了帖子出門。
不多時,即到了,傳帖進去道:“雲姑爺拜訪。”人趨看見帖上“雲劍”名字,心上見跳起來,又不得不出來接見。及至那湘夫見了人趨,心中大驚;人趨見了湘夫,心中大喜。一邊驚的不是故人,一連喜的不是冤業。見罷,湘夫即問人趨居止,雲是洛陽,人趨問湘夫居止,也是洛陽。那湘夫早已知是冒名的了,只是人趨摸不著頭路,不知前日的是假,不知今日會的是假,心中暗暗好笑,想道:“我只道天下冒名頂替的惟我老秋一個,誰知又有兩個雲劍。”因而問起湘夫家世起來。哪裡曉得雲生履歷,湘夫一一盡知,便將侍郎致仕、白公子謀陷,逐件說出。人趨竟道前日真的是假,今日假的倒是真了,道他是太僕之婿,必不假人名姓耳。
湘夫便道:“小弟前日曾往姑蘇臨虎丘,在棲雲庵過,遇著一個開書畫店的,也叫梅再福,為何姓氏與兄相同,所業又與兄無異?昨聞臺號,疑以為虎丘之梅再福,而不謂又有梅兄。難道前日之梅兄是假吾兄之名姓以射利麼?”人趨聽他所說,一發疑真雲生是假的了,忙答道:“小弟賤業,雖雲不佳,然四方頗頗流傳。那姑蘇這姓梅的,原是假小弟名以射利,所以前日小弟亦曾遇見西湖又假小弟之名以邀譽,被小弟面叱,幾送官究治,苦苦哀求,小弟只得涵恕,立逐出境。彼時叩其真姓氏,尤其可笑,竟與姑爺尊姓、尊諱、並尊居世系,件件相同,可謂真正無恥遊棍!小弟賤名便假也無妨,至於姑爺一姓氏,又被他假,太是可恨!”
湘夫暗暗好笑,問道:“此人才具何如?”人趨道:“此人略略會做幾句不通的歪詩,還有一個姓水名湄的,與他相為首尾,至今不知又在何方假小弟的賤名、假姑爺的尊姓以邀名射利了!”湘夫聽他說又有個姓水的相知,畢竟是個才子了,心中又為湘蘭歡喜,便道:“小弟此來非為別事,正要請教佳作一二,以慰想慕。”人趨道:“拙作不堪之極,既是姑爺特地枉顧,只得獻醜了。”因想道:“若將雲生之詩寫出,彼雲已曾見過,倘看過的,奈何?”想來想去,想著《曉起聽鶯》的那一首必不曾見,況且不知那個作的,後來西湖上那兩首梅花詩,尤是新作,妙不可言。忙忙的寫來,雙手遞過。湘夫看了第一絕句,是自己做的,假冒不必言可知矣。看了後二首新詩,反覆細玩,不絕口的大讚。那人趨恰像真正贊他,竟居然受贊而不辭了。正是:
識破行藏尚不知,受人恩惠幾曾思?
無情背後全憑口,到底難瞞見面時。
湘夫看完,即便辭別,到底不說破他。歸來一路笑進湘蘭房中去,湘蘭忙笑道:“姐姐有了著落,這等快活。”湘夫大笑道:“快活多端,不特愚姐有了著落,連妹妹都有著落了。”便將假梅生許多說話說完,湘蘭亦大笑起來。又將雲生相知水湄說了,便道:“這姓水的必定是雲郎對手,故爾相知,豈非妹妹亦有著落了?”湘蘭反皺眉道:“姐姐自與雲生有訂,著落必穩,至如小妹,空中樓市,焉知蕭史尚未有弄玉,其人而必俟小妹乎?所謂有著落者,姐姐特慰我耳。”湘夫道:“妹妹何痴如此!但才子不輕於娶,猶爾我之不輕於嫁也。雲郎既未娶,然水生豈已娶之?日後包管在愚姐身上還妹妹著落。不然,妹妹若無著落,愚姐決不肯獨有著落也,情願陪妹妹作一世幹夫妻,何如?”說得湘蘭變愁為喜。又將梅花二詩與湘蘭看,道:“二詩用意各殊,必是二生相唱和的,不知什麼緣故落在此人之手。今日得歸我手,可見是後日著落的預兆了。”說罷,大家歡喜不題。
且說那白無文恃父親官勢,終日在家遊蕩。白都憲聞知,心中也不安穩,忙寫書叫他到京,也納了監。雲、水二生是要用功上進,足不出戶,那白無文徒以坐監為名,有甚心情看書?不是穿花街,便是走柳巷;不是賭博,便是醉酒,故此雲生也不曾見面。後來又添了一個臭味相投的晏之魁,也納了監,與白無文一見如故。這樣豪富子弟聚在一堆,就如那糞蛆一般,越多越好,今日我到某衚衕婊子家作樂,明日就是你在某衚衕私窠家備酒,真正乃馬牛襟裾,行屍走肉。
一日,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