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東南一帶尋我,我亦在東南一帶尋他。”
到了杭州,對松風說道:“我聞天竺西湖遊人最多,我先去遊玩、探訪一番。”即便去遊了天竺,轉到林坡,訪那小青墓,隨題詞一首吊他,寫在近側林公祠內,即和小青《天仙子》一詞雲:
青青冢草單于塞,今生不遇前生債。痴心不但小青娘,鳥飛疾,鷹擒快。英雄多少年浮界。千古風情非一派,章臺柳色難相概。我雖憐影影憐誰?名尚在,魂尚在,孤山豈但埋裙帶。
梅先雲題
題完,到處尋訪,未能即見,不消說了。
那水生別了人趨,那日也是向孤山遊玩。但見林坡梅花香氣襲人,有興也做了一首梅花律詩。進了林公祠內,去看那曾來遊人題詠,也有好的,也有不成詩的,都看遍了。臨末忽見了《小青詞》,不勝讚歎,因見又是梅再福所題,心中愈加愛慕,想道:“如此運筆,出神入化,不要怪他裝模作樣。但如此不看人眼中,怎得與他金蘭結誼,爾我忘形,此時我願始慰了。”
水生到了明日果然帶了梅花詩,又來訪假梅生。假梅生見了,即使意思拱拱手,絕不象昨日初見的禮貌。轉是水生愈加殷勤,道:“適才讀臺兄小青一調,真可謂筆有化工矣!使小弟隻字俱無奈何。”假梅生忙想道:“小梅前日又做什麼《小青詞》了?”他連小青也不曉得什麼出處,慌忙答道:“信筆所題,何勞過獎。”水生道:“不必太謙,小弟昨詠梅花一律,望乞郢政,並祈屬和。”假梅生接來一看,看見字如流水行雲,不覺心中突突裡跳起來。將詩細細一看,只見寫道:
橫斜水骨暗流香,早向春風試靚妝。
傲意無過凌俗豔,淡姿不欲見文章。
相知惟有南枝月,自信常欺午夜霜。
莫道今無林處士,思君幾欲九迥腸。
教弟水湄具草
假梅生看完詩中之意,未必盡解,而出口順溜,大與雲生無異,卻與自己佶屈聱牙聲口不同,方知他也是一個有來歷的了,遂把傲慢先景忽變了奉承恐後的形狀了,口中嘖嘖讚道:“小弟不料相公臺兄有此大才,方才得罪,幸恕幸恕!”水生又道:“小弟拋磚引玉,望乞賜和請教。”假梅生急得沒法,因將讀過的詩暗暗思量一遍,卻喜得小庾嶺梅花之詩,恰好也有一道,心中大喜,因答道:“小弟平生最不喜和韻。一個妙意思,反被韻腳縛住了。今尊作小弟竟和意不和韻了,幸勿見罪。”水生道:“聽兄尊意。”
假梅生便作吟哦得意之狀,忙寫出來,自己點頭點腦唸了一遍,遞與水生。水生看了第二聯,大叫道:“英雄自命,筆端俱露。”假梅生正自居然認為己作,豈料那雲生一路訪問伊人,忽然看見招牌,心中驚訝,早已窺見是秋人趨了。他請和韻時,雲生已站在門首,聽見人趨一派胡言,暗暗好笑。因他兩個正在出神之際,並不看見雲生,雲生也未即進去看他恁麼和韻詩出來。及至水生吟詠起來,方知是自己做的,遂大聲進門道:“梅先生好詩!”人趨抬頭一看,見是雲生,一霎時就如冷汗淋身,又如空天霹靂,無處躲閃。沒奈何,只得老著臉來作揖,輕輕說道:“久別相公,心常掛念,些須醜事望乞包荒。”雲生又與水生見過。水生見雲生韻度翩躚,人物娟楚,眼下心中,早已窺見一斑。因問道:“原來兄翁與梅兄相知,請問臺兄尊姓大名?”秋人趨見水生問起名姓,汗流浹背,如坐針氈,面孔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恨不得雲生霎時間變作啞子,又無計掩住他口。雲生倒不好當場出他之醜,想道:“不如我說了我名姓,成全他的體面罷。”便道:“小弟雲劍,賤字鍔穎,與梅兄相知久了。”人趨滿肚鬼胎方才放下。水生失驚道:“聽兄語音,自是中州人物,莫非赤心老僕的舊主麼?”雲生也大驚道:“赤心正是老奴,敢問兄翁何從知之?快賜一言,以慰寸腸。”水生撫掌大笑道:“真正奇事!小弟久仰梅兄大才,賓士道左,遲久相遇,已為萬幸。而云兄今日於無意中遇著,快極快極!”便將尋梅生直到洛陽,遇見赤心,赤心所託說話傾倒說盡。雲生仔細將水生一看,道:“吾兄莫非水有源令侄,臺號伊人麼?”水生忙點首道:“然也,然也。雲兄何處得知小弟?尤為奇了。”雲生不覺喜之慾狂,道:“水兄尋梅兄,若是之難;小弟遇水兄,若是之易,這都虧梅兄介紹。然水兄尋梅兄,不憚千里之遙,而直走敝縣;小弟尋水兄,雖不曾費了十分跋涉,而貴縣山川人物,目中略睹,少可以報水兄洛陽之役也。”水生又道:“小弟洛陽之役,為梅也,非為雲也,而因梅得雲,足稱巧於相值。至若兄以慕不相知之人而反有敝縣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