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牧馬人在廣袤的草原上尋找馬草,更多是用經驗和韁繩,而不是用鞭子來確定方向的。
從表面上看,哈森似乎沒有因為失去了自己的馬而變得悶悶不樂。甚至就連插在門外毛繩縫裡伴隨他近十年的馬鞭子,哈森也沒有再去摸一摸。倒是額爾德木圖老人會經常默默的看著忙碌的哈森一言不發,看累了,便揉揉眼睛。
每天哈森放羊走後,額爾德木圖老人就會走出蒙古包,取下哈森的馬鞭子,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用手把它縷得柔軟油亮。老人還經常會把哈森用的那副生鐵馬鐙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漚著羊油的布把它擦個不停。
說來奇怪,那副馬鐙多年來從未生過鏽,不論雨雪露水,還是跋涉泥塘河灣,都亮得透著冷氣。可自從哈森賣掉了大斑點,僅僅閒掛了幾天時間,馬鐙上便生出了鮮黃色的斑斑鏽跡。那鏽跡倒是很容易被擦掉,可是鏽跡下面卻留下了結結實實的黑色印跡。
老人便一遍一遍地用力擦,試圖除掉那些黑印兒,使它閒掛起來依然耀眼。就連哈森不露聲色地偷偷向它瞟上一眼,額爾德木圖老人都能不用看就發覺哈森的舉動。
這時爺爺還會自言自語地念叨:“(32)度熱(馬鐙)離開了靴子就會鏽,咋擦也沒用。”
馬鐙是蒙古族最日常的生活用品,哈森人生的第一步,就是在他幼小的時候由他的母親把他扶上馬背,馬鐙便成了哈森的人生起點。額爾德木圖此刻連那副馬鐙的皮繩都已經擦得鋥亮了。他知道,哈森牧馬人的生涯是不會結束的。
旭日干駕駛著“夏利迪拉克”拉著哈森拼命往回趕,以至於旭日干途經自己的家門時都沒打算停下來。哈森唯恐爺爺擔心自己,乘坐旭日干的夏利車趕那麼遠的路去旗裡,爺爺根本不同意。途中遇到了一輛工程車,那是輛斜划著黃黑道道圖案的皮卡車,車頂上架著警示燈。
“旭日干車轍”很窄,連同販馬人巴音壓過的那部分也不過一輛卡車寬,皮卡車迎面而來時不得不費點周折錯車。兩車相錯的時候,旭日干放下車窗玻璃大聲與工程車裡的人打招呼:“咴,你們是幹啥的?這兒又要裝啥?”
呼麥 十(2)
工程車的司機也停下車:“(33)賽音白奴(你好),我們回盟裡順這個印子走沒錯吧?”
旭日干顯得很驕傲:“當然沒錯,順著我這條印子直接就到旗裡了,到了旗裡你們就能看到去盟裡的路標了。你們幹啥來了?”
皮卡車後座上的人從車窗裡探出頭:“你說啥?你的印子?你是叫旭日干吧?”
旭日干有點摸不著頭腦:“哪個旭日干?是呀,我是叫旭日干,咋啦?”
那人下了車,走到旭日干的車窗邊:“我問的就是你這個旭日干,這印子是你壓出來的?”
旭日干看了一眼哈森,哈森探頭看看車外的人沒有做聲。旭日干轉回頭看著那人:“是呀,是我壓的,咋啦?犯法嗎?”
那人急忙陪著笑臉:“呵呵,我們早就聽說過你,啥犯法?我們是盟公路局的,來勘測一下,這邊要修一條公路,有口裡的投資商要開發乃林河下游的旅遊專案,朋友,能不能耽誤你一點時間?想向你瞭解一些這邊的情況。”
旭日干又側著臉看了一眼哈森。哈森輕輕地搖了搖頭。旭日干掛上檔看著那人:“今天不行,你要是想了解啥事就到前面我家等,我得把我這個兄弟趕快送回去,他家有老人。”
“等等。”哈森插進話來,“你們這路要修到哪兒?還往西嗎?”
那人探頭看著哈森:“還不一定,我們先來勘測,回去出了勘測報告再定。”
旭日干鬆開離合器,夏利車慢慢移動著:“你們要是有重要的事想了解嘛,就先到我家去等吧,你們往前走,不遠就到了,到我那兒喝上茶,我送了我這兄弟就回,不過我得很晚才能到家,他家那兒還遠得很呢。”
“行,我們先到別處看看,然後到你家等你。(34)巴依日臺(再見)。”那人高興地揮著手。
旭日干拉著哈森繼續上路了。他顯得很高興:“咴,哈森,這條路要是一修,往後我去找你就快多了。”
哈森沒有理會旭日干的話,直到接近阿魯斯阿爸的蒙古包時,哈森才閉著眼睛默默地叮囑了一句:“繞開我家,別讓我阿爸看到咱們。”
“咴,我說,你這是咋啦?走的時候你就躲著你阿爸,這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回去看看,這是咋啦?”旭日干沒有弄清哈森的心思。
“我說繞開就繞開,別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