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套了一個圈所以它不會把魚吃掉。
黃金福地(2)
火車終於駛進父親的目的地—天津東站,天津東站有點像維也納,也有點像羅馬,讓他以為自己好像又離開了中國,到了小歐洲。索哥尼公司的代表早已等在火車站迎接他,然後他們一起坐黃包車往索哥尼公司位於法國濱河路8 號的辦事處前進。父親雖然喜歡走路,但被勸阻了,只好作罷。索哥尼公司的代表說“這是黃包車伕的飯碗”,如果你花得起這開銷就花吧,如果不願意花,與搶了他們的工作無異,而繁忙的大街上不乏等著工作的人們。
在黃包車上,父親經過像俄國聖彼得堡般的道路,還有和法國塞納河一樣的河邊。車子一直向前走,遠處還有些有點普魯士鄉郊風格的工業建築或橫濱感覺的工業建築。
在擠過了車伕、獨輪車伕和揹著擔挑的人群后,黃包車伕終於把父親送到辦公室,還把另一輛黃包車載運的衣箱卸下,索哥尼公司的代表付車費時格外小心,因為有些車伕會偷龍轉鳳把銀元換成銅幣找給他。
父親與索哥尼公司訂下了口頭協議, 他會在中國逗留3 年,3 年後,他除了可以獲得免費的回國船票和車票外,還可以有6 個月的帶薪假期。父親不只是為當時影響力最大的公司工作,他也為自己開拓了尋回自我的領域,用中國的說法就是“一登龍門,身價十倍”。父親踏入中國,中國就是“龍門”,中國文化遠比一些鄰近國家的文化更悠久,她雖不是天堂,但也不只是一片土地,她是“中國”,在天堂與土地之間。父親當時也許不清楚,到中國的路,使他真真正正地回家了。
但在中國哪個地方生活呢?父親面前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在歐洲文化薄弱的保護網內生活,一個是脫離保護網,走進真正的中國。他雖然是在中國的土地上,但他會在哪個地方生活呢?之前,中國不情願地開啟15 世紀以來一直封鎖的國門與歐洲通商。1842 年的鴉片戰爭後,英國人強行獲得在中國建立租界的權力。租界就像城中之城,從建築到司法制度一律採用外國慣例。最早在天津建立租界的是英國和法國,接著日本、德國、俄國也分了一杯羹,在中國其他地方沒有租界的國家,如奧匈帝國、義大利和比利時,也加入它們的行列。在這些租界裡,外國人可以過著跟在祖國完全一樣的生活,擁有財富和特權,避開圍牆外所有與貧窮、疾病和危險有關的一切。在這脆弱的圈子裡,外國人可以說自己的母語,吃家鄉菜,甚至讀祖國的報紙,他可以在租界裡住幾十年,但事實上,這並未真正走進中國。
父親暫時選擇了棲身在西方設定的保護網內,與幾位索哥尼公司的年輕經紀人同住在運河旁的一幢房子裡。不過,其中一項苛刻的條件是,索哥尼公司強烈要求經紀人在兩年內保持獨身。頻繁的實地考察包括大量艱苦的行程,使得索哥尼公司認為,家庭責任會令男人失去鬥志,並降低他們的忠誠度。為了補償他們,索哥尼公司安排了一個大學生聯誼會,又名單身俱樂部。不過,和一般的聯誼會不同,會內有僕人,而他們的日薪只有幾便士。父親也有一個貼身僕人,或者說家僕,叫阿華,照顧父親的日常生活。一開始父親特別不習慣,尤其是按照慣例把阿華喚做“boy”(小夥子),但後來他習慣了:法國人叫僕人為“garcon”(少年),也即小夥子的意思,所以住在租界的人也習慣性地喚他們當地的僕人為“boy”(小夥子),僕人也不介意這稱謂。我的僕人有時叫我“主人”。。 最好的txt下載網
黃金福地(3)
父親瞭解了單身俱樂部員工的分類,廚師就直接稱為“廚師”,如果多於一個廚師,老闆就會叫他們“廚師一號”、“廚師二號”,如此類推。父親和他的夥伴們享受著在美國不可能享有的奢華生活:每天起床,洗澡水已經準備好,當天的衣服也已經熨好;晚上回家,阿華已經把他的床鋪好,並把睡衣擱在床邊。
剛到天津那幾天,父親根本不可能馬上專注在工作上,這個世界令他太震撼了。他從未去過歐洲,卻在法國租界裡住著跟巴黎一樣的房子。在上班的路上,他會誤以為自己到了法國南部:大街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密密麻麻的樹幹擋住視線,層層疊疊的細碎葉子正好把暴烈的陽光遮住,樹後是公寓考究的法式門窗和柵欄上新藝術派的螺旋形裝飾,還有法式蛋糕店和麵包房的店標。
父親一邊興奮地探索著這個城市,一邊與海斯特小姐保持著聯絡—用文字和照片記錄下這片異國土地上的一切寄給她欣賞,儘管有點間接,父親還是徜徉在大街上和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