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過後,剛進冬至,雲秦中州便下了一場淺雪,一日|比一日變得寒冷。
冷家取代黃家之後,原吏司司首文玄樞接任雲秦首輔,在整個過去的涼沁沁的秋裡,整個雲秦一年一度的官員政績考核提前開始,許多官員被罷免,許多官員提升,整個雲秦朝堂又進行了一次大清洗。
絕大多數的雲秦低階官員只是隨波逐流,極度不安的迎接著這場風雨,他們不知道當今聖上和那九道重重帷幕之後的人到底做了什麼樣的交鋒,但自從那些長跪在金鑾大殿外的給事中被強行架走之後,所有人就都知道南伐之事幾成定局。
那名聞人老首輔也開始抱病不出,律政司以及一些清流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長公主的身上。
然而在焦慮的等待中渡過了整個一個秋之後,這些人發現,平素幾乎和周首輔一樣對著雲秦政局有著重大影響力的長公主,似乎在皇帝的強大意志面前,也保持了絕對的沉默。
……
大盛高盛家的宅院之中,銅盆裡都燃起了獸炭,每個房間中都溫暖如春。
盛滿盈換了一件新的黃狼皮襖,倒是有了些山陰行省富豪特有的草莽氣息。
在雲秦立國之前,山陰行省的許多商行大多都是做的押運、走鏢生意,後來許多商行雖然做大,都已拋開了老本行,但那種粗豪氣息卻是依舊不改,很多商行的老宅之中甚至還供奉著當年祖上行走江湖古道時所用的大刀。
他正在看書,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一個八九歲的身著棉襖子的粉雕玉琢男孩一陣風推門而進,跨過門檻時卻是不小心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不過這男孩卻是絲毫不以為意,馬上爬起,揉了揉膝蓋,興奮的衝著他叫嚷道:“父親,叔叔伯伯他們已經到了,母親讓我來喊您。”
“慌張!”
盛滿盈笑罵了一聲,臉上卻是沒有多少嚴厲的意思,放下了手裡的書冊,便緊了緊領口,跟著歡快小跑的男孩大步走出。
只見氣勢不凡的大院之中,到處張燈結綵,別有一番隆重氣息。在正中廳堂之中,已匯聚了大盛高的十餘個掌櫃,都帶著家眷,一面可容這些人全部坐下的紅木大圓桌大得令人咂舌,東首靠牆處卻是放了香案,置了一個大鐵鍋,白湯滾滾,煮著一頭整的大肥羊。
先前只是灑了些鹽沫和野蔥,並沒有放酒姜等去除腥騷之物,一時整個廳堂中熱氣升騰,濃厚的羊腥和野蔥的香氣交纏,皆是草莽味道。
見到盛滿盈走出,包括大掌櫃慕宗離在內的十餘名掌櫃和家眷都是紛紛行禮,盛滿盈連連拱手打著招呼,熱鬧一番之後,只見一名僕從將一個紅銅托盤和一把剁肉刀遞到盛滿盈面前,盛滿盈接了,大步上前,一刀就將羊頭切下,挑出,切了一塊滾燙的羊肉放到口中大嚼。
又將盛著羊頭的托盤放到慕宗離手中。一時間歡呼鬨鬧聲震堂,十餘名掌櫃紛紛切肉,一疊疊熱切騰騰的大盆菜也如流水一般擺上席面。
山陰行省的商行在雲秦歷史最久,大多有些獨特的聚會、儀式。
大盛高在每年第一場雪至時,有這樣的羊頭宴,是源自大盛高創始時,有一年困窘,一群兄弟許久連肉都吃不起,又正值下雪,盛家祖上便想出了個辦法,用盡手上的餘錢,買了頭羊,冒充野羊,設計在宴請兄弟時故意跑入…託辭為是老天都在幫他們,看著他們吃不到肉,都在下雪時送了一頭羊上門。當時那些士氣低落的兄弟夥頓時士氣大震,大盛高就如此撐了下來。
後來那些大盛高的老人雖然都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在第一場雪下時,吃當時的那樣一鍋羊肉,卻是成了大盛高的習俗,意為不忘當時的困窘,以及提醒自己即使是那樣的困窘之下,只要不放棄,還是可以熬得下來,苦盡甘來。
大盛高的這個習俗,雖然外界並不知道,但對於大盛高而言,卻是堪比新年後開市,十分隆重且具有大家庭氣息,即便是常駐在很遠行省的掌櫃都會趕回來。
對於吃食,大盛高這種雲秦第一等的商號掌櫃自然沒有太大的要求,聚在一起,除了享受一年生意成功的氣氛,最開心的便是聊聊家常,看看有沒有增添新丁,以及聊些平日裡在各個行省的見聞。
只是杯酒過後,數名掌櫃竟不約而同的提起了大德祥,其中一名管轄大德祥在棲霞、廣裕兩行省生意的掌櫃吳秋田便連連開口,用欽羨的語氣道:“大德祥真是近年來讓人最看不透的商行,前些時日,就連麟玉米行的生意都被搶了大半,我原以為大德祥收購米行是自毀牆角,可未想只是兩月多的時間,大德祥就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