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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蘇木箋(五)

常言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在囊括凡間百態的玄元鏡裡見過紫陌紅塵,見過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朋形同陌路,見過朝夕相對的結髮夫妻同床異夢……

那些一往情深的誓言,似乎抵不過人心易變。

我依舊記得在那個夏雨滂沱的夜裡,薛淮山對阮悠悠的父親許諾的話,他說他會傾盡一生護她平安靜好,他願以三書六聘之禮娶她為妻。

雖然看不見薛公子的臉色和神情,卻能聽到他話裡的真心實意,然而過往雲煙如謎,這一回連玄元鏡也瞧不清。

月影斜疏,院子裡殘雪空寂。

我靜靜地發了一會呆,聽見雪令嘆了一聲,他問:“阮姑娘不願回憶北郡薛家的往事,也難猜出她的執念在哪裡……毛球,你打算怎麼辦?”

我抬起頭,側過臉看著他,略有遲疑地答道:“我想做一個引夢陣,用陣法指引她在夢裡追溯那些記憶……”

雪令默了默,沉聲道:“算了,還是另想別的方法吧。”

我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雙手托腮沒有答話。

“毛球,你應該知道引夢陣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微微皺眉,落座在我旁邊,語聲也變得嚴肅起來,“引夢陣的法訣繁複,時常召來反噬。在那陣裡待得時間越長,也會變得越危險,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

雪令輕敲石桌的桌面,悵然道:“你叫君上怎麼辦?”

君上……

我垂下眼睫,在這一瞬忽然很想他。

雪令沒有拗過我,他答應了幫我做一個引夢陣,卻是一再叮囑我,一旦陣中有任何反噬跡象,便要立刻從引夢陣裡退出。

臨近午夜子時,四下又黑又靜。

念過引夢陣的法訣以後,無邊陣角終於緩慢地浮現出來,疾風驟起,在陣心處團聚出暗色的光暈。

我站在陣中央,看眼前夢境悠遠,織成一首婉轉吟誦的長樂。

江夏六月,暖陽拂過小軒窗。

阮悠悠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她坐在窗邊一把黃梨木的椅子上,正在穿針引線為即將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

就像所有臨盆在即的孕婦一樣,她也萬分期待肚子裡的孩子。

薛淮山不讓她做這些針線活,因她總會扎到自己的手指,但她實在想親手為孩子縫製衣服,所以常常揹著他偷偷做。

這日卻被薛淮山逮了個正著。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那針線和衣服都收了起來,阮悠悠伸手去摸,他似是將那些東西舉得更高。

薛淮山的嗓音含著笑,輕巧如逗貓一般:“孩子的衣服自然有人備好。”

他吻她的面頰,“你何必受這個累?”

阮悠悠有些生氣,她沒有理他,扶著桌子慢慢站了起來,就在這一瞬,她的腹部一陣抽疼。

“悠悠,你還好嗎?”薛淮山攬著她的肩,安撫般吻她的鬢髮,許是瞧見她神情隱忍而痛苦,他的話音也變得急促:“悠悠,你是不是快生了?”

阮悠悠很想開口,可她答不上來話,六月的日頭正暖,冷汗卻從她後背滑落,少頃便打溼了裡衣。

臥室裡點著她最喜歡的沉水香,香氛安謐幽靜,她卻聞得想吐。薛淮山當即將她橫抱在懷,從桌子到床榻,不過幾丈的距離,她腹部陣痛,難受到什麼也聽不清。

穩婆來得很快,大夫也在門外候著,房間裡滿是嘈雜的人語,瀰漫著苦澀藥汁的味道。

男人不允許進產房,這是豪門貴族家裡一般都有的規矩。

阮悠悠尋不到薛淮山,她心裡其實很害怕,費力而大口地喘氣,緊攥著綢緞的床單,似要痛苦到極致,她一定把手指都握得發白了,耳邊不斷傳來穩婆鼓勵的話:“夫人……夫人!夫人堅持住,孩子還沒有冒頭……”

如我所想的那般,她難產了。

這個孩子生了整整四天三夜,在阮悠悠全然脫力時,她終於聽見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穩婆告訴她,時下正值初陽破曉,她的兒子出生在夏天的早晨,平安且健康,眉眼像極了他的父親。

她本已虛脫累極,連呼吸都是奢侈,聽見那樣的話,高興到流下了眼淚。

阮悠悠很想親眼看一看兒子的樣子,可是用眼睛看向來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她顫抖著手,去摸那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的臉蛋,還有些皺皺巴巴的小臉蛋。

那孩子早已停止了哭泣,砸吧砸吧嘴,安靜地睡著了。

薛淮山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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