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看她的目光就更詫然。
這位青蛇美人側過臉,氣若游絲般喘息,雪白的皓腕貼在牆頭的磚瓦上,將那硃紅羅瓦襯得愈加醒目。
她說:“是我糊塗了……那時候你還很小,怎麼會記得我呢……”
在她低頭的這一刻,我卻忽然想起來,去年十二月上旬,夙恆帶我去過一趟朝夕樓。
在美人如雲的朝夕樓,有一位跳合歡舞的姑娘,彼時燭火通明,紅綃簾帳飄蕩,她穿一件素色的薄衫,姿態窈窕,步步妖嬈……
我怔怔地將她望著,一字一頓地問:“你是玉奴?”
玉奴恍然睜大了雙眼,兩手攀著牆瓦,支起頭看著我,語氣急促道:“你有印象嗎?你記得我……”
她趕著說話,連喘氣都顧不上,緊巴巴地同我說:“那時你和你爹孃住在松澤樹林,我住在你家旁邊的山巒洞,有一次你孃親養的雲英雞跑到了我的院子裡……”
我眨了眨眼睛,反應了很長時間,才出聲總結道:“原來你的名字是玉奴……那個時候我只知道家旁邊有一條青蛇妖,卻不知道她的名字是什麼。”
言罷,又靜了半晌,不知道要和她說什麼才好。
其實對這條青蛇妖……我沒有多少好印象。
那個時候我年紀小,九條尾巴都搖不起來,孃親經常把我抱在懷裡,晚上也常要帶我睡覺,惹得我爹多少有些怨言。
山巒洞裡的那隻青蛇妖,她偶爾會提著竹籃上門拜訪,我並不知道她一般說些什麼,只記得每次她離開以後,我孃親的臉色都不大好,好在我爹會耐心地哄孃親,外加各種發誓以證清白。
沒過多久,爹和孃親便帶著我搬家了。
那個時候不明白的事,長大以後卻有些懂了。
這隻青蛇美人見我搭話,更費力地攀上牆垣,吐字輕緩地問道:“挽挽,你的父親……他,他過得……”
我心下一沉,喉嚨變得澀啞。
她的話並沒有問完,後面卻並不難猜,只是這樣的話,讓我既不想回答,也無從回答。
“我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見過他……”玉奴的聲音轉低,眼神卻變得溫柔,蒼白的唇角都捎上了笑,半張臉掩入素青色的紗袖間,似是無力抬頭,卻固執地問著:“挽挽,你告訴我,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口袋裡的松子和堅果都沉甸甸的,往常要是有這樣的事,已經足夠我感到開心和滿足。
可是這一次,我難過到不想說話。
“你的父親是九尾狐,你的母親也是九尾狐……天底下好像只剩他們兩隻九尾,然後又有了你。”玉奴輕聲一笑,又道:“我那時好羨慕你們一家,每天都想見到你的父親。”
她將整張臉埋入袖間,掩住蒼白的面色,緩緩道:“他不喜歡我,也總是避著我,我都是知道的。”
蒼穹霞光落幕,彎月初上樹梢,玉奴見我不答話,氣息越發弱了些。
我想,她一定是時日不多了。
雖然不知道玉奴為什麼會去朝夕樓混飯吃,但作為一隻修煉幾千年的蛇妖,她的修為和法力都應該遠遠在我之上,然而華霆山行宮的宮牆外有一道複雜難解的結界,端看玉奴此時的模樣,大概是強闖了結界,落得一身重傷。
我默了一小會,聲音輕不可聞道:“我的父親,他已經去世了。”
我再次後退一步,抬眸看向詫然無措的玉奴,“十幾年前,他剛歷完一場天劫,在身子最虛弱的時候,有一群狼妖闖進了我家……”
“挽挽……不要說這樣的話……”她呼吸急促,聲音微顫道:“你們九尾狐會那麼多種禁術,怎麼會、怎麼會……”
我沒有看腳後的路,無意撞上堅硬的樹樁,口袋裡的手帕掉了出來,包在手帕中的松子和堅果撒了一地。
淚水模糊了眼眶,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東西,卻忽然想起了回去的路,只要沿著這道宮牆往南走,就是這座花園的出口。
我撿起掉地的手帕,落下最後一句話道:“我娘用的最後一種禁術,是和我爹一起……化成飛煙。”
山間雲霧輕薄,月色愈加朦朧。
這一晚我剛回主殿不久,就等來了接我回家的夙恆,我有幾次想告訴他今天在樹林裡遇到了什麼,最終卻都沒有開口。
夜幕遼闊,冥洲王城內燈火初上,冥殿的殿門半敞,落下一地星華月色。
“今天下午我去了華霆山行宮的花園……”我站在夙恆身邊,輕聲開口道:“湖裡的魚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