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鋪著白布的桌面上,旁邊擺著一塊手錶以示其大小。額正中畫有一個白圈,標明角的位置。不錯,的確和我從老人處得到的頭骨同種同類。除了角的根部殘存與否之外,其他一切看上去都毫無二致。我目光落在電視機上的頭骨上。它被T恤包得嚴嚴實實,從遠處看去活像一隻熟睡的懶貓。我頗費躊躇,不知該不該把自己有塊如此頭骨的事告訴她,終歸還是決定不告訴。所謂秘密,正因為了解它的人少才成其為秘密。
“頭骨真的在戰爭中毀掉了?”
“呃,實情如何呢?”她邊用小指尖擺弄額前的頭髮邊說,“按書上的說法,列寧格勒戰役異常慘烈,就像用壓路機把大街小巷統統依序碾過一遍,而大學又是其中損失最重的地方,因此恐怕還是認為頭骨被毀掉較為穩妥。當然,彼洛夫教授在戰鬥打響之前把它偷偷拿出藏在哪裡也是可能的,或者德軍作為戰利品帶往某處也未可知……·但不管怎樣,後來再無人目睹過那塊頭骨。”
我再次看了看那幅照片,而後砰的一聲合上書,放在枕邊。我開始沉思,現在我手上的頭骨果真就是儲存在列寧格勒大學的那塊呢,還是在其他地方發掘出的另外一塊獨角獸頭骨呢?最簡單的辦法是直接詢問老人——你是在哪裡搞到這塊頭骨的?為什麼贈給我?反正送交模糊完畢的資料時要再見老人一次,屆時詢問即可。眼下冥思苦索也無濟於事。
我眼望天花板,怔怔地想著。正想之間,女孩把頭放在我胸口,身體緊緊從旁貼來。我伸手抱過她。隨著獨角獸問題告一段落,心情多少暢快了,但陽物仍毫無起色。好在起也罷不起也罷看樣子她並不介意,只管用指尖在我肚皮上悉悉率率地畫著莫名其妙的圖形。
10。世界盡頭……圍牆
外面繼續傳來影子打釘的聲音。
“如何,不一塊散散步去?”看門人提議,“讓你見識一下有趣的東西。”
我隨著看門人走到門外。廣場上影子正在車上敲打最後一塊木塊。除去支柱和車軸,車已煥然一新。
看門人穿過廣場,把我領到圍牆瞭望樓下。這是個悶熱而陰沉的午後。從西面鼓脹上來的烏雲遮掩了圍牆上空,看情形馬上就要下雨。看門人身上的襯衫已被汗水整個浸透,緊緊裹著他巨大的軀體,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是圍牆。”看門人用手心像拍馬一樣拍了幾下牆壁。“高7米,把鎮子團團圍住。能翻越它的只有飛鳥。出入口僅這一道門。過去還有東門,現在已被封死,你都看見了,牆是用磚砌的,但不是普通磚,任何人都甭想碰傷它毀壞它,無論大炮還是地震、狂風。”
說罷,看門人從腳下抬起一截木棍,用刀削尖。刀快得簡直富有詩意,轉眼間木棍就成了小楔。
“好麼,注意看著。”看門人說,“磚與磚之間沒有粘合物,因為無此必要。磚塊相互緊貼緊靠,其縫隙連一根頭髮絲都別想伸進。”
看門人用銳利的楔尖在磚塊之間戳了戳、竟達一毫米也戳不進去。繼而,看門人扔開楔子,用刀尖划著磚塊表面。聲音尖銳刺耳,卻留不下絲毫傷痕。他看了著刀尖,折回放入衣袋。
“對這圍牆任何人都奈何不得。爬也爬不上。因為這牆無懈可擊。記住:誰都休想從這裡出去,趁早死了那份心思。”
隨後,看門人把大手放在我背上。
“曉得你心裡不好受。但這過程任何人都要經歷,你也必須學會忍耐。那以後就會時來運轉,就再也不會煩惱不會痛苦,四大皆空。什麼瞬間心情之類,那東西一文不值。忘掉影子,我不會為難他。這裡是世界盡頭。世界到此為止,再無出路。所以你也無處可去。”
如此言畢,看門人又拍了一下我的背。
回來路上,我在舊橋正中靠在欄杆上,眼望流水思索看門人的話。
至於我是何以拋棄原來世界而不得不來到這世界盡頭的,我卻無論如何也無從記起,記不起其過程、意義和目的。是某種東西、某種力量——是某種豈有此理的強大力量將我送到這裡來的!因而我才失去身影和記憶,並正將失去心。
水流在我腳下發出舒心愜意的聲響。河中有塊沙洲,上面生著柳樹。依依長垂的柳枝隨著水波得意地搖曳不止。河水嫵媚多姿,晶瑩澄澈,深處的岩石附近,游魚歷歷可數。看河時間裡,我不知不覺地恢復了平素沉靜的心情。
橋下是石階,可以下到河中沙洲。柳樹陰下放有一凳,周圍常有幾頭獨角獸歇息。我時常下到那裡,掏出衣袋裡的麵包,撕成一塊塊餵它們。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