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
“反正清理倉庫時,他發現了1918年堂弟留下的箱子。開啟一看,見最上面有一封寫給彼得格勒大學某某教授的信,信上寫道由某某人捎去此物,望付給相應的報酬。不用說,馬具店老闆把箱子帶去大學……就是現在的列寧格勒大學——求見那位教授。但教授因是猶太人,在托洛茨基倒臺時被一起送去了西伯利亞。這麼著,馬具店老闆失去了可望領取酬金的物件,但即使將這塊莫名其妙的動物頭骨珍藏一輩子也得不到一分一文。於是找到另一位生物學教授,講了事情的原委,領了一點少得可憐的酬金,把頭骨放在學校回來了。”
“不管怎樣,經過18年頭骨總算來到了大學。”我說。
“再說,”她接著道,“那位教授把頭骨上上下下細細察看一番,結果得出的結論同年輕大尉18年前的看法完全一致——這頭骨同現存的任何動物頭骨都不相符,同可以設想一度存在過的任何動物頭骨也不一樣。頭骨的形狀最接近鹿,從顎的形態可以推斷為食草性有蹄類,而雙頰較之鹿則多少有些鼓脹。但與鹿差別最大的地方,主要在於額正中有一隻獨角。一句話,是獨角獸。”
“長角來著?頭骨上?”
“嗯,是的,是長角,當然不是完整無缺的角,只是角的殘餘。角在長約3厘米的地方利利索索地折斷了。但從所剩部分推測,角大概長20厘米左右,直線形,同羚羊角很相似。基部的直徑嘛,呃——約2厘米”
“2厘米!”我重複一遍。我從老人那裡得到的頭骨上的小坑,直徑也恰恰是2厘米。
“彼洛夫教授——那位教授的名字——領著幾名助手和研究生趕到烏克蘭,在年輕大尉的部隊曾挖戰壕的一帶做了一個月的現場調查。遺憾的是未能找見相同的頭骨。但在這個地方澄清了很多令人深感興趣的事實。此地一般被稱為伏爾塔茨高地,狀如小山,在多為一馬平川的烏克蘭西部,便成了為數不多的天然軍事要塞。因而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德軍和奧地利軍隊同俄軍在這裡反覆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第二次大戰中又遭到了兩方面軍隊的炮擊,致使高地幾乎變得面目全非。這當然是那以後的事了……當時伏爾塔費高地引起彼洛夫教授興趣的,是從高地發掘出的各種動物骨骼同那一帶動物的分佈情況有相當明顯的區別。所以他做了這樣的假設:在古代,該高地並非呈臺地形,而是像外圍山一樣,其中存在過特殊的生命體系。也就是你說的‘失去的世界’。”
“外圍山?”
“嗯,就是外圍著懸崖峭壁的圓形高地。經過數萬年歲月,峭壁逐漸塌落,成為極其常見的坡勢徐緩的山丘,而作為進化落伍者的獨角獸便在沒有天敵的情況下安安靜靜地棲息在山丘中間。高地有豐富的泉水,土質也肥沃,在理論上這一設想是成立的。因此教授列舉了共計63項涉及動植物和地質學上的例證,附以獨角獸頭骨,以《伏爾塔茨高地生命體系的考察》為題向蘇聯科學院提交論文。這是1936年8月的事情。”
“評價大概不會好吧?”我問。
“是啊,人們幾乎不屑一顧。更倒黴的是,當時莫斯科大學和列寧格勒大學之間正圍繞科學院領導權爭執不下,列寧格勒方面形勢相當不妙,結果這種‘非辨證法式’的研究徹底坐了冷板凳。不過對於獨角獸的存在卻是任何人都不能無視的。畢竟這東西不同於假設,而作為實實在在的實物擺在那裡。於是幾個專家花了一年時間對這頭骨進行了考證。他們也不能不得出這樣的結論:頭骨並非贗品,的的確確是獨角動物的頭骨。最後,科學院委員會認為它不外乎是同進化無緣的畸形鹿頭骨、不具有作為科研物件的價值,退還給了列寧格勒大學的彼洛夫教授,再無下文。
“彼洛夫教授那以後也始終懷有希望,等待時來運轉,以便自己的研究成果獲得承認。可惜隨著1940年蘇德戰爭的爆發,這一希望化為泡影,教授亦於1943年在失意中去世。頭骨也在1941年列寧格勒攻防戰的白熱化階段下落不明。因為列寧格勒大學在德軍炮擊和蘇軍的彈雨之下淪為一片廢墟,更何況頭骨!就是這樣,足以證明獨角獸存在的惟一證據杳無蹤影了。”
“就是說完全成了一團迷霧?”
“除了照片。”
“照片?”我問。
“照片,頭骨照片。彼洛夫教授攝了近百張照片。一部分躲過戰火,今天仍儲存在列寧格勒大學資料館裡。”
我從她手中接過書,眼睛盯在她指的照片上。照片相當模糊,但大致輪廓還看得出。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