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箱裡什麼郵件也沒有,錄音電話也沒留下口信。看來沒有一個人有求於我。也好,我也無求於任何人。我從電冰箱取出冰塊,做了一大林加冰威士忌,又放了少許蘇打。然後脫衣上床,靠在床背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酒來。雖說現在昏昏欲睡,但這一天中最後的美好節目卻是省略不得的。我最喜歡的就是上床到入睡前的這短暫時刻。一定要拿飲料上床。聽聽音樂或看看書。我分外鍾愛這一片刻,如同鍾愛美麗的黃昏時分的清新空氣。
威士忌剛喝到一半,電話鈴響了。電話機放在離床頭兩米多遠的圓形茶几上。好容易才鑽上床,我實在懶得特意起身走過去,因此只是呆呆注視那電話機不動,任憑它響個不停。鈴響了十三四遍。我滿不在乎。過去的動畫片上,曾有過電話機隨著鈴響而瑟瑟發抖的場面,其實根本沒那回事。電話機穩穩當當地伏在茶几上,任由鈴響不止。我則邊喝威士忌邊看著它。
電話機旁邊放著錢夾、小刀和作為禮物拿回來的幗盒。我突然想道:此刻是不是該開啟看看裡面是何貨色。說不定應放進電冰箱,也有可能是活物,或者是稀世珍品也未可知。問題是我實在果得一塌糊塗。況且,若果真如此,對方也該向我負責地交待一句才合情理。等電話鈴響完,我一口喝乾剩下的威士忌,熄掉床頭燈,閉起雙眼,旋即,睡意如同一張早已張口以待的黑色巨網自天而降。我昏昏沉入夢鄉,管它三七二十一。
睜眼醒來,四下若明若暗。時針指在6點15分。我弄不清是早晨還是傍晚,便穿上褲子走到門外,往隔壁房間門上看了看:門上插著一份晨報,由此知道現在是早上。訂報在這種時候大有好處,看來我也該訂份報紙才是。
10個鐘頭。本來身體還在要求休息,加上反正今天整日無事,再睡一覺其實也無所謂。但我還是決心起床。,同嶄新的纖塵不染的太陽一同醒來時的愜意之感是任憑什麼都無法替代的。我用淋浴精心洗罷身體,颳了鬍鬚。又一如往常地做了大約20分鐘體操,開始吃現成的早餐。電冰箱裡已空空如也,需要補充食品、我坐在廚房餐桌前,一邊喝橘汁,一邊用鉛筆在便箋上開列購物清單,一頁寫不下,又寫了一頁。反正超級商場尚未開門,外出吃飯時順便採購即可。
我把衛生間衣簍裡的髒衣物扔進洗衣機,擰開水龍頭嘩嘩啦啦洗網球鞋。這當兒,我陡然想起老人送的那件謎一樣的禮物。於是把右腳那隻尚未洗完的網球鞋扔在一邊,用廚房毛巾擦擦手,折回寢室拿起帽盒。較之體積,盒子依然那麼輕,輕得令人不無生厭,委實輕得出格。有東西觸動了我頭腦中的那根弦。這並非有什麼具體根據,不妨說只是一種職業性敏感。
我轉身環視房間。房間靜得出奇。彷彿聲音已被消除殆盡。我試著咳嗽一聲,咳嗽聲倒還真真切切。我掏出小刀,用刀背敲敲茶几,同樣篤篤有聲。一旦體驗過消音事件之後,一段時間裡總是難免對寂靜疑神疑鬼。開啟陽臺窗扇,車聲鳥鳴隨即傳來,我這才一陣釋然。進化也罷什麼也罷,世界還是充滿各種音響才對頭。
接著,我用小刀劃開包裝膠帶,劃得很小心,以防損傷裡面的東西。盒的最上邊塞滿揉成一團團的報紙。我展開兩三張看了看,全是三週前的《每日新聞》,不見任何特徵。便從廚房裡拿來塑膠垃圾袋,將報紙一古腦地扔了過去。報紙著實塞了不少,足有兩個星期的份數。無不是《每日新聞》。除掉報紙,下面是小孩小指大小的軟綿綿的東西,不知是聚乙烯還是泡沫塑膠。我用雙手捧起,一捧接一捧放進垃圾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雖不曉得,麻煩事卻是添了不少。去掉一半聚乙烯或泡沫塑膠之後,從中又落出一個報紙包。我不由有些厭煩,折回廚房從冰箱裡拿來一罐可口可樂,坐在床沿不緊不慢地喝著,用小刀尖不經意地削著指甲。陽臺飛來一隻黑胸脯小鳥,像往常一樣咚咚有聲地啄食茶几上散落的麵包屑。一個祥和的清晨。
不久,我又鼓起精神面對茶几,從盤中輕輕掏出報紙包裹的物體。報紙上左一圈右一圈纏著膠帶,使人聯想起一件現代派美術作品。形狀如同長得細長的西瓜,仍無重量可言。我把盒子和小刀從茶几撤去,在寬大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剝去報紙,裡面出現的竟是一塊動物頭骨。
莫名其妙!老人怎麼居然想到我會為接受一塊頭骨而興高采烈呢?何況以動物頭骨送人一事本身就已相當荒唐,無論怎麼看都斷非神經地道者所為。
頭骨的形狀與馬頭相似,但尺寸比馬小得多。總之,根據我掌握的生物學知識判斷,這頭骨應當存在於生有蹄甲、面部狹長、食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