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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其他的船隻,一直劃到嚴重超時,暮色降臨,才靠了岸。步行到公園的北門口,父親到存車處取了腳踏車帶我進城去吃晚飯,不知不覺間便進了城東門沿東大街到達解放路口,我對父親說:“爸爸,你不在家的時候,我跟著乾爸到這兒來迎接周總理,結果沒有看見周總理,只看見了西哈努克親王,還是我先看見的……”

“是嗎?對對,我在野外都聽說了,說是周總理來過了……你沒有看見嗎?不過看見西哈努克也不錯!”

“我還看見紅旗車了——是真的紅旗車!黑色的!”

中國往事 第六章1975(6)

“是嗎?這可是最高階的國產轎車了。”

當父親將車子停在以往我們常來的解放餐廳前的路邊時,我說:

“爸爸,乾爸的那個徒弟就是在這兒給吃死的!我們在二樓吃包子、餛飩……”

“在這兒……吃死的?那咱換個地兒——不在這兒吃了!”

父親又帶著我繼續朝著鐘樓的方向騎去,來到我們以前吃過的一家餐廳。當這頓晚餐快吃完時,父親一臉嚴肅地在飯桌上給我提出瞭如下兩點要求——

“索索,過完年,爸爸又得走了。爸爸走了以後,你還是在食堂吃飯,盧伯伯會繼續照顧你,就是晚上啊,你不要再去阿姨家睡覺了,你老睡在阿姨和叔叔中間,他們倆本來就不好的關係就永遠好不了,還得繼續幹仗,你懂嗎?你就自己一個人在咱們家睡,睡前記住把門插好,沒啥好怕的!反正隔壁有人不是嗎?你已經上學了,只要一上學就是大人了,也該一個人睡了。還記得《紅燈記》裡是怎麼唱的?你不是也會唱嘛: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你是沒媽的孩子早當家!你現在就要當起咱們這個家!明白嗎?還有——千萬記住:在任何時候,都不要把人家邢阿姨叫媽,叫乾媽可以,但不要叫媽,不要引起人家的誤解……”

正如父親所說:過完這個年,他就走了。這一年,他出去得早,他走的時候,我還沒有開學上課呢!

他走後,我按照他對我提出的上述要求,晚上不再去隔壁的阿姨家睡覺,也許是隻有父親一個親人可以信任的緣故,我特別信他說過的話,任憑阿姨說什麼我都不去了,這立即引起了阿姨的猜疑,她問我:是不是父親不讓我去睡的?我吭哧了半天,終於說是。她問我:關於她,父親還對我說了什麼?我一口咬定說沒有。阿姨聽罷,有點黯然神傷,還自言自語地說了一段我在當時聽不大懂的話:

“我從他眼裡能看出來:他不是不需要女人,也不是對我毫無感覺,他是考慮的事情太多了,自己給自己的思想壓力過重了,又太在乎群眾輿論……唉!知識分子有知識分子的好,也有知識分子的毛病啊!索索,等將來長大了,你一定要對你爸爸好,他為你是做過很大犧牲的!”

在新學期第一天的早自習上,不見往日準點到來的王老師。我們一年級二班這一班人咿咿呀呀地念著書,直到早自習快要結束時,才看見我們的女校長領著一位乾巴瘦的老太太走進教室,全班頓時安靜下來,女校長說:“我現在通知大家:你們的王老師調走了,調到東關小學工作去了,從今天開始,由蘇老師擔任你們班的班主任,大家鼓掌歡迎!”

大家劈劈啪啪鼓起掌來,手上鼓著掌,我的心裡“噝”的一聲——好像被人從中抽走了什麼東西似的!

幹練的女校長介紹完畢便走了,只留下這個乾巴瘦的老太太——蘇老師一人站在講臺上,她沉默半晌,目露兇光,橫掃全班,然後忽然開腔:

“誰是班長?”

由於問得實在突然,我慢了半拍方才反應過來,趕緊起立:

“我……到!”

“叫什麼?”

“武文革。”

“你是班長?”

“是……是!”

“那好,那請你告訴我:咱班應到人數多少?今天實到人數多少?”

她這一問,我竟啞了。這位新來的老師問得一點沒錯:是該由我這班長負責記錄每日的考勤的,那個方方正正的考勤本此刻就在我的綠書包裡裝著呢。雖然已經記過一個學期的考勤了,但我確實還沒有搞清楚(似乎也不需要搞清楚):我們班的準確人數——即所謂“應到人數”,至於“實到人數”:在這新一天的開始,我還沒有來得及數呢!吭哧了半天,我也只好實言相告: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這麼回答?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不知道?那你這個班長是幹什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