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也,我等何不規勸於他,圖些上進?”閻氏曰:“妾無識之人,理會得什麼?但憑嬸嬸行主張。”妯娌二人計議定了,要勸說郭威、史弘肇投軍。
不說她二人商議,郭、史二人亦自商議。是時兩人在混堂洗淨身子,找些酒果,於城西集市上閒坐向陽,夏日炎炎,大覺煩悶。史弘肇道:“兄弟,你說我二人值些什麼!世道不平,英雄氣短,落得這步田地,好不刺撓煞人也。卻不知我等何日才到達時?”郭威亦悶,只淡淡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哥哥不必著忙。憑我二人一身本事,一腔志氣,非久居貧賤者。聽聞我妻說石河東正招攬人馬,我等何不去闖將一闖?”史弘肇聞言,嘆道:“好則好,只是石河東若要行事,乃是謀逆造反之舉,強弱先不敵,人倫且有虧,未知結果如何。俺卻不甚情願奉此等主。”郭威笑道:“哥哥差了。隋氏豈非反了北周,唐室豈非反了隋氏?史書多是勢利的,正是成則霸業敗則賊。今上為報軍士從龍之功,橫徵暴斂,關中百姓盡皆不堪,以此觀之,獨夫耳。天下將亂,我弟兄早些謀身為上。”史弘肇曰:“賢弟之言,卻也有理,容俺慢慢想來。”
正對答間,聽得街邊有人吵鬧。二人是好事的,走將過去問:“何事聒噪?”只見滿當當圍了數圈人,內中一個客商與一車伕吵鬧。眾人見郭威、史弘肇,皆曰:“好了,好了!這二位是有名的史大郎、郭雀兒,你等可請他來裁定。他們最是公道,再不偏幫的。”那車伕認得二人,先上前拱手道:“二位大哥容稟,這客商自言東海而來,有至寶獻與石令公,僱得小人的車兒。小人本指望掙得貫百錢養活老孃,卻不料到得太原,他卻說遭了偷兒,無有車錢,要小人在此相待,獻了寶,受了賞再行發付小人。列位,這卻不是哄人麼!”那客商急道:“二位有所不知,在下確是失落了行李,只留得那寶物,貼肉而藏,不曾失去,在下言而有信之人,再無欺瞞的。”史弘肇道:“你帶得甚寶物?口說無憑,將出來給俺看看,果是寶物,便信你,若不是,先扭了你送官。”眾人附和,聲振屋瓦。那客商見眾怒難犯,只得伸手入懷,掏出一面銅鏡,緊緊攥了,道:“此鏡喚做‘千年照’,乃是一漁夫出海之時,得之於無名荒島,在下重價購得。端正持了此鏡,可照人前程,百試百靈,再無差錯。”史弘肇驚道:“有這等事?把來我照。”那客商欲待不給,一者眾人不容,二者懼怕史弘肇兇猛,只得給他。史弘肇持定銅鏡,只一照,卻見鏡中自身著一品烏紗,穿紫蟒,不由得大喜:“好寶貝嚇!果是好寶貝!兄弟你看來。”郭威接過銅鏡,看將去,只嚇得魂飛魄散。原來那鏡中人:
冕旒十二道,龍袍黃澄澄。堯眉多霸氣,舜目盡威風。
郭威吃驚不小,未及多想,將那鏡子噗地摔在地上,只聽鏘一聲,打得粉碎。那客商見打破了鏡,叫起撞天屈,搶上前來一把揪住郭威,只是不依,要拉他見官。史弘肇口快,埋怨道:“兄弟怎的如此不仔細,如何將他寶貝打碎?客人休纏,我弟兄卻無錢,便是隨你見了官,問了充軍流配,亦抵償不起。向看鏡中,俺卻有發達之日,一品之份。到那時你來找俺,隨你開口。”那客人安肯就了?只不放手。
忽聽得數聲鳴鑼開道,眾人回頭看時,卻是北京馬步軍都指揮使劉知遠上衙路過。眾人鬨然都散,只客商揪住郭威要同他見官。轎子行不得,只得住了。劉知遠問親隨:“何人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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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第五回趙弘殷徇私縱龍虎(4)
親隨曰:“卻是個客商,抓著甚人要告官。”劉知遠曰:“著他過來。”衙役傳了,須臾,那客商拉著郭威到轎前跪了,說道如此這般。劉知遠問:“既有寶鏡,是誰照來?”客商曰:“便是這史大漢照。”史弘肇忙說:“俺不曾照。”客商道:“照來。”史弘肇道:“不曾。”劉知遠聽得納罕,悄悄令一個親隨去訪。片刻,親隨報轉:“這史大漢卻曾照。”劉知遠大怒:“憊懶狗才!既照了,如何不實說?”史弘肇見抵賴不過,只得說道:“實曾照,照見俺穿著一品之服色,不覺快活,將與兄弟亦照照,不想失手打碎。俺只說弟兄二人皆窮漢,賠他不起,待日後俺發達時卻還他,他又不依。”劉知遠聞言,不覺捻鬚大笑:“好發夢!一品卻容易做得!鏡子須有碎片,揀塊兒大的來。”親隨答應一聲,自去一旁挑塊兒大片呈上,劉知遠只一照,唬得心驚肉跳。原來鏡中自己:
大袖團龍赭黃衣,平天冠冕垂青玉。莫言前路陰霾重,千年寶鏡破天機。
劉知遠見自身著天子服色,驚嚇非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