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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膽識與宣言

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帶來任何紛爭,也絕不想要進行殺戮,我只想看到你們,看到法蘭西……”艾格隆動情地說,“我想知道,這些年來,沒有了波拿巴家族,你們的生活更好了嗎?沒有了波拿巴家族,巴黎的老爺們更願意傾聽你們的聲音,感受你們的疾苦了嗎?沒有了我們,你們感受到了更多的自由和富足了嗎?”

他的三個問題都沒有得到回應,但是從人群的眼睛裡,他看得出來,答案都是——不。

艾格隆知道,對於這些鄉民們,空喊什麼帝國和血統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想要調動他們的情緒,首先就要從他們的生活入手。

而恰好,波旁王室十幾年來的統治可以給他提供足夠的炮彈——農民們雖然擺脫了帝國時代無窮無盡的兵役,但是他們的日子卻並沒有過得多好,在政治上甚至還被排斥到了無足輕重的地位。

“沒有,我從你們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皇帝離去以後,回來的那些老爺們沒有給你們好日子。”艾格隆以略微誇張的語氣說,“他們忘記了他們的財富、他們的權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以為他們天生就該爬到你們頭上作威作福,他們放肆地享樂卻忘了你們,讓你們承受著苦難和負擔——你們都沒有忘記那個十億法案,是吧?他們回來之後,你們頭上的捐稅和債務是不是又增多了?他們沒有給法蘭西帶來一絲光榮,卻又有臉皮問你們乞食,拿著你們好不容易積攢的錢去享樂,這公平嗎?難道你們天生就命該被他們欺辱嗎?不……絕不是這樣!三十年前你們不是給出了最為響亮的答案嗎?”

1824年9月,路易十八去世,他的弟弟阿圖瓦伯爵繼位,成為查理十世國王,他和他的助手們,都醉心於極端的正統主義政策,並且矢志不移地想要彌補過去幾十年來舊有的統治階級在大革命的狂潮的當中所受到的創傷。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在他登基之後就和自己的首相維萊爾伯爵一起,透過了多項法律,其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十億法郎”法案,其主要內容就是向法國大革命期間財產被充公變賣的貴族提供賠償,總數十億法郎。

剛剛經歷了幾十年動亂的法蘭西,政府當然不可能有那麼多現金,這十億法郎就成為了長期公債,由流亡貴族們的長期持有,政府會從國家財政當中專門劃撥資金來償還。

換言之,王國政府以法律名義規定國民對流亡貴族們欠了十億法郎債務,必須承擔鉅額本息。

以當時法郎的幣值來說,十億法郎大約相當於300噸黃金。

這一項法案的推出,立刻就引發了民怨沸騰。

那些跟隨著波旁王室流亡國外、好不容易才回國的貴族們當然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當年他們在革命浪潮當中差點性命不保,哪怕僥倖逃到國外,自己的身家財產也被革命政府沒收並且拍賣了,合法財產損失慘重,理應得到補償。

然而,大多數底層人民卻完全不認可這個理由——畢竟,所謂領主老爺們的財產,說到底不就是靠著對領民和佃戶們不斷壓迫而得來的?

農民們千百年來都承擔著領主老爺們沉重的苛捐雜稅,時不時地還要為老爺服勞役,那麼多年的沉重壓迫,被大革命一次清算都還嫌輕,怎麼可能還要在供養本來就已經非常龐大的國家機器的情況下、額外再擔負十億法郎的鉅額債務?

兩方都有自己的“道理”,而且幾乎無法調和,對下層勞動人民來說,怨憤自然而然地就集中到了查理十世國王和他的政府那裡。

對艾格隆來說,查理十世國王執行如此倒行逆施、反動透頂的政策,無異於就是在給自己送上了宣傳炮彈。

他不僅僅可以指責波旁王室罔顧民意,更加可以藉機延伸開來,質疑他們的“政治道德”。

畢竟,僅僅為了討好極少數一撮人,查理十世國王就可以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舉動,他還有資格去統治這個國家嗎?

再進一步來說,這也許並不是一次孤立的反動措施,而是一場試圖把法蘭西拉回到1789年之前的大計劃的開端?

艾格隆不管查理十世國王到底是怎麼想的,但總之他就是要拼命地渲染“國王就是想要讓國家回到1789年前”。

也只有這樣,才能激發農民們最深層次的恐懼。

農民們對大革命期間宣揚的自由和平等基本沒有什麼共鳴,那些美好的字眼在他們看來都是城裡人的玩意兒,但是對大革命期間他們從領主老爺那裡得到的土地,他們卻視作為命根子——一塊土地,可以家傳的土地,對農民來說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