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星道:“一種是臨危時的絕筆,一種是表示情況的危急嚴重。”
葉開忽然笑了笑,道:“也許這只不過因為他已受了傷,本就有血要流出來。”
墨九星道:“魔教中人寫血書,通常都不是用自己的血。”
葉開道:“你認為這封信是真的?”
墨九星道:“絕對不假。”
葉開道:“你怎麼能確定?”
墨九星又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竹林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聲音,一種無法形容、不可思議的聲音。
無論誰聽見這種聲音,都一定毛骨驚然,甚至會忍不住嘔吐。
葉開看見的事,卻比這聲音更可怕。
他忽然看見,也不知有多少條大大小小的毒蛇、壁虎、蜈蚣蠕動著,從竹林裡爬了出來,爬入墨九星用粉未灑成的圓圈。
葉開只覺得胃在收縮,勉強忍耐住,道:“這就是你的晚飯?”
墨九星點點頭,喃喃道:“我一個人吃已夠了,兩個人吃就還少了些。”
葉開駭然道:“兩個人吃?還有誰要來?”
墨九星淡淡道:“沒有別人了,我一向很少請客。”
葉開道:“現在你只有一個人。”
墨九星道:“你不是人?”
時開倒抽了口涼氣,苦笑道:“這麼好的東西,還是留給你一個人享受吧,我不敢奉陪。”
墨九星冷冷道:“你不肯賞光?”。
葉開道:“我……我還有約會,我要到外面去吃飯,吃完了我就回來。”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溜之大言。
他這一生,從來也沒有被人駭得逃走過,可是現在卻逃得比一隻中了箭的兔子還快。
墨九星忽然大笑道:“你若在外面吃不飽,不妨再回來吃點心,我可以留兩條最肥的蜈蚣給你。”
葉開已越牆而出,連頭都不敢回。
這是他第一次聽見墨九星的笑聲,也是最後一次。
這飯鋪很小,卻很乾淨。
現在已過了吃飯的時候,除了他之外,飯鋪裡已沒有別的客人。
葉開要了兩樣菜,一壺酒。
他本不想喝酒的。
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
也許只要一杯酒,就能勾起他的傷心事。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就算要傷心,也得等到這件事過去以後。
只可惜一個人越是想勉強控制自己不喝酒的時候,反而忍不住要去喝兩杯的。
“我只喝兩杯。”
他在心裡警告自己,絕不能多喝,夜還很長,明天一定是非常艱苦的一天,可是兩杯酒喝下去以後,他覺得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沒有剛才想的那麼嚴重了。
所以他又喝了兩杯。
他忽然想起了了靈琳若是在這裡,一定也會陪他喝兩杯的。
他們常常坐在這種小店裡,喝兩杯酒,剝幾顆花生,過一個平靜的晚上。
當時他總是覺得這種生活太單調,太平靜,可是現在他已知道自己錯了。
現在他才知道,平靜就是幸福。
——人們為什麼總是要等到幸福已失去了時,才能真正明白幸福是什麼?
風很冷,很冷。
夜也很冷。
在如此寒冷的冬夜裡,一個寂寞的浪子,又怎麼能不心酸?
寂寞,刀一樣的寂寞。
對一個幸福的人說來,寂寞並不可怕,有時甚至反而是種享受。
可是等到他的幸福已失去時,他就會了解寂寞是件多麼可怕的事了。
有時那甚至比刀鋒更尖銳,一下子就能刺入你的心底深入。
葉開的心在刺痛。
若不是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慘呼,他一定會心酸的。
他已無法控制自己。
可是就在他第七次舉杯的時候,寒風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呼。
呼聲是從十方竹林寺那處傳來的。
這小店鋪就在竹林寺後。
慘呼聲響起,他人已箭一般竄了出去。
然後他就看見了兩個人。
兩個死人,像麻袋般搭在禪院外的短牆上,繡花長袍,青銅面具,正是多爾甲的身外化身。
葉開鬆了口氣。
他並不是個沒有同情心的人,可是對這兩個人的死,他實在並不太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