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在這時,忽然又問了一句:“爹,你到金沙江去的時候,在哪一年?”
白老大道:“民國二十一年。”
白素再問:“那時,金沙江最著名,刀法造詣最高的高手是誰?”
白老大道:“很有幾個,哥老會,外幫,鷹煞幫都有,鷹煞幫有兩個彝族刀手,刀法也十分出神入化。”
白素揚了揚眉:“真正堪稱刀法第一的呢?”
白老大道:“那是哥老會的張拾來──這個人的一生,充滿了傳奇性,是哥老會的一個堂主在江灘邊撿到的一個棄嬰,那堂主姓張,就跟著姓張,名字就叫拾來,沒有張拾來,這種刀也不會叫‘碎雪’,就是因為張拾來有本事,把細小的雪花,劈成兩半!”
白素一直追問下去:“你見過他?”
白老大搖頭:“沒有,說張拾來這個人充滿了傳奇性,是因為他在二十四歲那一年,忽然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了,那是我到金沙江前七八年的事,他一失蹤,哥老會就在一次廝殺中敗下陣來,教鷹煞幫搶走了一段盛產金塊的江段,那江段是他在一次廝殺中為哥老會奪來的,那次廝殺,三方面都出動了精英高手,張拾來在得勝後,身上竟然一點傷痕也沒有,真是奇蹟”
白老大一口氣,津津有味地在說著往事,我聽到一半,已經呆住了,白素也現出異樣的神情來。
緊接著,白老大也陡然停了下來,揮著手,失聲道:“天!這……這……”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螢幕上凝止的畫面,又好像很難開口,又不知怎樣說才好:“這……這……聽說張拾來長了一副娃娃臉,這小夥子……他們在爭上游的江段,這小夥子就是張拾來?”
我“嗖”地吸了一口氣:“拍的是張拾來這個充滿傳奇性的刀手的故事!”
白老大抿了一會嘴:“再看下去!”
他再看著,一直看到那年輕人取勝,然後,又重看了一遍,然後停了播映,站了起來,揹負雙手,來回走動,幾分鐘之後,他才站定了身子,神情充滿了疑惑:“這小夥子的身手……看起來真有點像傳說中的張拾來,上哪兒找來那麼好身手的人!”
我道:“電影在拍攝的時候,可以玩弄許多花巧,使人的身手看來高超無比!”
白老大悶哼了一聲:“看下去。”
再看下去,就是那組“怪鏡頭”了。
老頭子性子還比我急,當螢幕上只見江灘的時候,他連問了十七、八聲:“怎麼一回事!”
我示意白素把這一段跳過去,可是白素不肯,那時,對白還是有的,白老大一聽得像是有人在救那個斷腿者,就哈哈大笑了起來:“是不是該請我去做顧問,是不是?”
我忙道:“有什麼不對?”
白老大道:“三幫‘金子來’廝殺,只能剩下一個活的,難就難在這裡,要是最後剩下的兩個,全是一個幫會的,也照樣得拼個你死我活!”
我駭然:“那是為什麼?”
白老大道:“規矩是這樣。所以,‘金子來’在互相之間,是絕沒有交情,甚至連話都不多講一句的,你沒見過這些人的神情多冷漠,就是為了不知什麼時候,你會把我劈成兩半,我會把你砍成三段的緣故。受了傷的‘金子來’,比泥還賤,這人斷了腿,臨死之際,想有人救他,絕不會有人肯出手,救了他,等於得罪了張拾來我先假定那小夥子是張拾來。試問,誰敢得罪他?所以,絕不可能有人救他!”
白老大在大發議論之際,畫面已出現紮好了傷口的斷腿者。
白老大疊聲叫:“不通,不通!這導演不懂,算是懂得多的了,但這一點,絕對不通!”
白素道:“或許是兩個過路人,發了善心,也沒有可能嗎?”
白老大笑了起來:“那是什麼地方,是通衢腸大道嗎?連他外幫頭子都瞧也不瞧他就走了,哪有什麼人經過?就算有人經過,也斷然沒有不懂規矩之理……難道真是貪他的金子?哼,我看要是那樣的話,那兩個人,金子沒到手,就得死在這斷腿人刀下!”
白老大也真有點料事如神,可是看到那兩個救人者,始終未曾露面,並不是貪斷腿人的金子,他又連連叫起“不通”來。
我也道:“這一節最是奇怪,拍片的人,像是從天才忽然成了白痴。”
錄影帶繼續放著,白老大在一段時間中,相當沉靜,只是略加評語:“逃走?要是那麼容易逃走,還會有人留下來麼?”
“嘿,抄小路,那是人走的路嗎?猴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