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環可謂是年幼即孤,全憑母親辛苦拉扯成人。所以年幼之時,家貧如洗的杜環玩伴很少,也沒有多少機會去長安城內觀賞元夕花燈。
杜環對上元節的記憶更多地停留在母親的辛苦操勞之上,而不是什麼歡歌笑語。
幸而杜環還算聰慧,性情又甚是堅毅,在母親的大力支援下,杜環早早就去杜家的族學中讀書。
族學裡的先生對家貧志堅、勤學苦讀的杜環甚是喜愛,不僅免了他的束脩,更是將其收為親傳弟子,悉心教導。
杜環也不負母親和先生的期望,在二十四歲的時候便透過了進士科的考試。
要知道,唐代科舉科目繁多,卻以進士科最為難考,在士子中流傳的“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絕非空穴來風。
杜環二十四歲即進士及第,可謂是少年得意了,錦繡前程彷彿繡滿金絲銀線的波斯地毯,已經在杜環身前緩緩展開了。
在科舉結束後的三月三上巳節上,與杜家世代通好的韋氏族長請媒人前往杜環家裡提親,願意將一韋家支房的庶女嫁給杜環。
其實平心而論,若是真要把杜環待價而沽的話,韋家族長出的價可以說是賤了點。
杜環作為年紀輕輕的及第進士,上升空間非常巨大,即使沒有特別費心經營,未來或登臺閣、或任州縣,都是輕而易舉的。
而韋家居然希望用一偏房的庶出之女就要籠絡這麼一位青年才俊,實在有點對不起“進士及第”這四個燙金大字。
但杜環和母親略加商量,還是同意了韋家族長的提議。
韋家族長敢這樣出價,並非老糊塗不解世情,恰恰是精打細算到極致了。
杜環雖然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新科進士,但他的軟肋也非常明顯,一是家貧人少,可得的直接助力有限;二是杜氏家族雖然在貞觀之年極度輝煌,但在天寶初年的政壇裡總體處於蟄伏期,杜環入仕之後能得到家族助力也會非常有限。
在此限制下,杜環雖然能夠有所作為,但除非有大機遇,不然肯定終身難入政事堂。若其在仕途上有所追求和執著的話,也必然會異常艱辛和曲折。
反觀韋氏家族,在唐隆政變二十多年之後,經過休養生息和苦心經營,已經再次崛起為天寶政壇的重要力量。
韋家長房的韋元圭有二女,長女為聖人之弟中山王李業之妃,幼女太子李亨之妃,皆貴不可言,幼女更是雛鳳待飛,有母儀天下的可能。
韋元圭之長子韋堅,曾歷任陝郡太守、水陸轉運使等職,精明能幹、聖寵正隆,已被攫升為刑部尚書,拜相指日可期。
在韋、杜二家如此形勢對比之下,韋家族長願意以自家女與一貧如洗的杜環聯姻,已經算得上對杜環青眼有加了,說不定還是考量了韋、杜兩家世代相交的因素。
不然的話,及第的進士那麼多,炙手可熱的的韋家可選擇的餘地非常大,為什麼把機會賜予杜環這個窮小子呢?!
杜環並不傻,對人情世故日益明晰的他略加思量,也明白了韋家族長的種種精明盤算。
他雖然多少有點感覺憋屈和憤懣,但理智告訴他,這樣的安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至少家境會迅速得到改變,韋氏女帶來的大量彩禮可以緩解錢財上的困窘,讓母親擺脫日日操勞的辛苦。
至於仕途上的助力,杜環反而看得比較淡,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並沒有此生一定要金印紫綬的“凌雲壯志”。
韋家族長知道杜環答應之後,心裡也很歡喜,覺得自己既為家族籠絡了英傑,又成就了一段姻緣,真是功德無量。
婚前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等禮皆沒有勞煩杜環費心,韋家族長指派族裡的長老和杜家這邊直接溝通交流,杜環的婚事就這麼平平靜靜、無聲無息地順利進行著,婚期定在天寶五載(746年)的春天。
韋家的族長雖然算盤打得精,但對杜環這個知根知底的新女婿還是比較滿意的,在進行納采之禮的時候,就給韋堅打了個招呼,幫助杜環順利透過了吏部的複試,併為他在京畿萬年縣謀了個職位熬資歷。
按照韋家族長的設計,杜環結婚之後,就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韋堅將他調入刑部之中歷練,然後再在刑部尚書韋堅的照拂下不斷上升。
如果事情完全按照好心的韋家族長安排的話,杜環大概現在應任職於刑部諸司,估計在韋堅的照顧之下也能有所作為了吧。
但世界就是如此複雜和難測,它不會完全屈從於任何一個人的願望和設想,而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