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真的合適,還是到了西大寺再說吧,終究要眼見為實啊。”裴夫人手指輕叩車窗,輕輕說道:“火災之事,首尾也要清理乾淨啊,莫要授人以柄,也不要讓郎君生疑。”
“娘子放心!在下已經打探清楚,如意居確實請了位劍術高明的女劍客坐鎮,負責動手的四人已經全被她斬殺,屍體就在法曹官署的仵作房內。不過這四人都是商隊從河西靈州附近招募的漠北馬匪,來到庭州之後一直在城外藏匿,不曾被任何人見過。馬匪們也並不知道是我們招募了他們,因而絕對不會牽扯到聞喜堂。”王沛忠做事之縝密,在三言兩語之中就展現無遺。
 ;。。。 ; ; 人生之無常,卻總是出人意料。
杜環是抱著慷慨赴國難的心態西行的,不料走過山巒疊嶂、黃土漫漫的河西,看到大片青翠的草原和高聳入雲的雪山之後,杜環感覺到難以言說的輕鬆和歡喜。
庭州之地,風景壯麗、廣闊無邊,雖無長安之繁華,卻別有種雄渾大氣,動人心魄。
杜環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片邊疆熱土,並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職責之中,並無任何埋怨之辭、推託之舉。
杜環本就聰明不凡,又是紮紮實實的科舉出身,在北庭都護府這種文士匱乏之地,如錐入囊中,迅速就脫穎而出。
杜環的令名很快就引起了都護王正見的重視,在多次接觸之後,王正見將杜環徵辟為自己的幕僚,擔任判官一職,成為北庭都護府的中層官員。
之後杜環隨王正見幾番東征西討之後,積累了不少軍功,品階沒兩年就超階轉遷為正七品宣德郎。
而更為重要的是,王正見對杜環信任有加,常給予他各種磨練和展現的機會。
北庭上下均知杜判官是都護的心腹,杜環的實際權威和影響力遠超其官階,較之長史高舍屯也不遑多讓。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杜環不知道命運居然給自己開了這麼個曲折隱晦的玩笑,在長安橫遭打擊的他,居然在磧西之地得到了展翅翱翔天空和舞臺。
兩年後,杜環隨王正見入京述職,韋氏雖然痛惜郎君不在身邊,但見他受到王都護如此重用,在心酸之餘也甚是心滿意足。
昔日的同年,留著京城也還多在正九品、從八品之階熬資歷,去淮南、益州的也未有超過正八品的,他們此時都對杜環的遷升豔羨不已。
回到長安,面對辛苦持家的娘子,杜環甚是疼惜;面對同年的羨慕,杜環只是一笑而已。
世情之淡漠、人情之冷暖,杜環有了更深的體會,卻也不說破什麼,仍笑著和同年們推杯換盞、應酬來往,相約攜手扶持、互通有無。
只是讓杜環不解的是,自己明明是生於京畿、長於長安,但內心深處卻更眷戀磧西的秀麗雪山和遼闊草原,反而越來越不喜歡長安的擁擠和喧囂。
回到庭州之後,杜環在參贊軍機政務之外,還更加積極地去了解和探索磧西之地,對河中、昭武以及遙遠的大食國,都產生了越來越濃厚的興趣。
對這些地方的風土人情、語言習俗,他都詳加研究。杜環心中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就是為了磧西而生的,自己的職責就是為大唐守護這開闊壯美的磧西之地。
杜環唯一不變的,則是對上元節的淡漠和厭惡,雖然他對熱愛自己的現狀,但對打破他心中那片寧靜的元夕之夜,依然痛恨不已。
“六郎也疲憊了吧?”王正見的詢問打斷了杜環的沉思。
“都護也累得不輕吧?”杜環笑道:“某不妨事,目前只差奏章未完成了。只是方才望著窗外明月,想起了一些往事,難免走神了。”
“六郎很少有走神的時候,這會兒沉思往事,說明真是疲倦了。只是不知六郎想起了什麼往事,還是在牽掛長安家中的娘子啊。”王正見對杜環很是關心,說起話來也很隨意,並沒有端起上司的架子。
“火起上元節,讓某想起天寶五載的元夕之夜。一夕之間,物是人非……”杜環還沉浸在回憶之中。
“天寶五載元夕?”王正見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那一晚確實發生了許多事情啊……”
“都護與當日之事也有牽連?”杜環見王正見沉重,試探著問了一句。
王正見搖了搖頭,反問道:“六郎出身京兆杜家,也是數得上的名門望族,可知世家之由來乎?”
杜環對王正見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很是詫異,不知道和自己關於“韋堅案”的感慨有何關係。
但他依然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