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店鋪門口上馬時,忽都魯忽然有如芒在背的不適感,但當他準備回首搜尋時,不適感又倏忽而散。
忽都魯跟隨石安,在穆臺阿和十餘名大食騎兵的護衛下,從南市的北門而出,走上橫街,向內城南門行去。
在從庭州西門進入之時,守城士兵的嚴謹已給忽都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和內城南門的衛兵相比,庭州西門計程車兵就顯得有些馬虎了。
內城南門計程車兵,重新核對了一番石安提供的過所,將每個人的姓名和特徵一一記錄在冊,並要求他們將隨身攜帶的所有武器都留在城門處。
當然,在出發之前,拉哈曼就給忽都魯起了個“石魯”的假名,並做好了所有的相關文書。
因此,雖然守城士兵查驗得很認真,但並未發現什麼破綻。
進入內城之後,肅穆的氣氛和沒有武器的不安全感,讓忽都魯特別緊張。他不停地用手去扶那令人討厭的尖頂帽,彷彿所有的問題都是尖頂帽帶來的一樣。
經穆臺阿和石安提醒後,忽都魯竭力平靜了心緒,努力將自己想象成一個普通的粟特少年。
在探子的帶領下,忽都魯一行來到了內城東門附近的武侯鋪。讓他感到慶幸的是,裡面飲酒聊天的幾位唐兵還沒有離去。
滿臉堆笑的石安走進武侯鋪,找到了個鋪兵,說自己是來自石國的寶石商人,來尋找一位曾救助過自己的義士。那位義士高風亮節,不曾留下姓名,只說是在內城東門附近居住。
鋪兵聽了如此傳奇的故事後,甚是熱情,就讓石安說說那位義士的容貌。石安就信口開河,編了許多似是而非的相貌特徵。
藉著石安和鋪兵東拉西扯的機會,忽都魯等一干人都豎起耳朵聆聽唐兵的閒聊。
那夥唐兵有七八個人,在中間嘮叨不停的老卒,看樣子是個火長。
忽都魯側耳偷聽之時,那位火長正擠眉弄眼道:“……阿史那副都護是不是在效仿王都護,去一趟長安,就帶了個嬌滴滴的美人和小娘子歸來。”
周圍幾位年輕計程車兵應該來北庭戍守的時日尚短,不解老卒話裡的意思,帶著酒意問此事和王都護有何關係。
那火長抿了一口酒後,就管不住自己的舌頭,低聲顯擺道:“天寶四載(745年)的春天,我那時也剛到庭州不久,像你們這群生瓜蛋。子一樣,啥事都幹不好,就被安排來東門守城。”
有個調皮計程車兵嘿嘿一笑,打趣道:“火長,那過了這麼幾年,你怎麼還在守城門啊!?”
“那是我樂意!守城門多好啊,沒有風吹雨打、更不用上陣廝殺,簡直再好不過了!臭小子,你真想戰死沙場啊!”火長對守城門甚是滿意:“別打岔,聽我說!那年春天,我正在守城門,忽然聽火長說,王都護從長安覲見陛下回來了,馬上就要抵達東門了。”
火長吸溜了一口酒,然後繼續說道:“我們在隊正和火長的催促下,趕緊擦亮鎧甲、整理衣襟,拿出十足的精神,在城門列隊歡迎王都護。”
“火長,這和歡迎阿史那副都護的陣勢差不多啊,我們都清楚,你說點有用的。”年輕計程車兵對這位老火長並不恭敬。
“馬上馬上!”對於士兵們的催促,火長倒也不惱:“王都護去的時候,帶了數百名牙兵。可回來之後,隊伍裡多了輛馬車。從東門進入之際,恰好有陣小風,吹動了車簾。從我站的位置,剛好可以看見一位嬌。娘子,抱著個眼珠深黑的小郎君。”
“那就是崔夫人和小郎君吧!”年輕計程車兵們恍然大悟。
“孺子可教啊!”火長搖頭晃腦,說了一句他自己也未必清楚的詩文。
“那和阿史那副都護有什麼關係?”有個壯實的唐兵傻傻問道。
火長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有人大力拍了一下那個問話的唐兵,然後竊笑道:“王都護用金車藏嬌。娘,阿史那副都護也可以啊,哈哈。”
“不對吧……”那個壯實的唐兵一臉不信:“我今天也剛好有機會偷瞄了一眼,馬車裡只有一位身著白衣的小娘子和兩個丫環。那小娘子雖然蒙著面紗,但高鼻深目的輪廓,怎麼看也不像阿史那副都護的孩子啊!”
“你傻啊!阿史那副都護是突厥人,但小娘子的母親可能是胡姬啊!”老火長嘲笑道。
一群唐兵忙著嬉笑打鬧,根本不可能看見背對著他們的忽都魯面色大變。
忽都魯又聽了片刻,發現幾個唐軍的對話越來越不堪,一直在圍繞“胡娘”等字眼打轉,似乎沒有更多資訊了,才悄然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