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時代,看到象這樣矮小、猥瑣的人竟然得到如此恭敬的禮遇,他感到詫異。但是,長大之後他才知道,他們之於父親恰如父親之於牧民,就連他自己也學會用柔和聲調對他們說話,並且稱呼他們為“閣下”。
他很明白,現在他面前就是這樣的一個太上皇,一個泰倫人。他感到自己緊張得有點哆嗦。
那艘他曾視之為監獄的飛船,在他們到達羅地亞星的那天正式成了他的監獄。他們在他的門上按了下燈光訊號,進來兩個粗壯結實的船員,一邊一個分立在他兩邊。跟著進來的是飛船長,他用平板的聲調說道:“拜倫·法里爾,我作為這艘飛船的船長,奉命將你扣留,並押送給國王陛下的專員審問。”
國王陛下的專員就是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矮小的泰倫人。乍一看,彷彿他有點心不在焉、漫不經心的樣子。“國王陛下”是指泰倫人的可汗,他仍然居住在泰倫人本土星球上傳說中的石頭宮殿中。
拜倫偷偷瞅了他一眼。雖然他身上沒有任何桎梏,但是,四個身著泰倫帝國外行星警察藍灰色制服的衛兵,一面兩個站在他左右。他們都帶著武器。第五個肩佩少校徽號,端坐在專員的辦公桌旁。
專員終於開口對他講話。“也許,你已經知道,”——他的嗓音高亢而單薄——“懷德莫斯的老牧場主,你的父親,因叛國罪已被處決。”
他那雙黯然無神的眼睛看著拜倫一動不動,眼裡似乎飽含溫和之情。
拜倫還是那副聲色不動的樣子,他感到心煩意亂的是,他什麼也不能幹。對他們咆哮一番,大罵他們一通,或許會痛快得多,但那樣做對他父親的死不會有絲毫補益。他想他是懂得這個開場白的用意的,他們企圖從精神上壓垮他,使他洩氣。哼,休想!
他平靜地說道:“我是地球上來的拜倫·梅萊因。如果你們對我的身分有疑問,那我願意與地球領事取得聯絡。”
“啊,好的,不過,此刻我們完全是隨便談談。你是說,你是地球上來的拜倫·梅萊因。然而,”——阿拉塔普指著他跟前的一疊紙片——“這裡有懷德莫斯牧場主給他兒子的信,還有開給一個名叫拜倫·法里爾的大學註冊收據和參加學位授予典禮的入場券。它們都是從你行李中找到的。”
拜倫心中感到絕望,但臉上依舊很坦然。“我的行李受到過非法搜查,因此,我不承認這些東西具有作為證據的價值。”
“我們不是在法庭上,法里爾先生,或者,梅萊因先生。你對這些東西又能作何解釋呢?”
“如果那是從我的行李中找到的話,那麼,是有人把它們放進去的。”
專員對他的答覆置之不問,拜倫感到愕然。他的辯白聽起來多麼牽強附會,多麼明顯的荒謬。然而,專員未加評論,只是用他的食指輕輕拍打著黑色的球狀密封容器。“那麼,這封給羅亞星總督的介紹信呢?也不是你的?”
“不,那是我的。”拜倫已經胸有成竹。介紹信並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他說:“有一個企圖暗殺羅地亞星總督的陰謀……”
他沒往下說,自己卻驚呆了。當他最終把仔細想好的話開始說出來時,聽來簡直完全不能令人信服。專員肯定在朝他冷笑了吧?
但是,阿拉塔普並沒笑。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用快速而熟練的動作將無形眼鏡從眼睛上摘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在他跟前辦公桌上的淡鹽水裡。他那對裸露的眼球有點兒溼漉漉的。
他說:“你怎麼知道的?甚至是在距離此地五百光年之遙的地球上,居然得知此事?而我們羅地亞星的警察卻沒聽說。”
“警察在這裡,而陰謀是在地球上醞釀的。”
“我明白了。那麼,你是他們的特工?還是想來警告欣裡克防備他們?”
“當然是後者。”
“確實如此嗎?那麼,你怎麼想到要來警告他的呢?”
“想得到我所期待的巨大報酬。”
阿拉塔普微微一笑。“你的話至少聽上去象有這麼回事,同時,它也為你前面所說的話增添了一成真實性。你說到的那個陰謀的具體細節是怎樣的?”
“這隻能對總督說。”
阿拉塔普先是略一躊躇,接著聳聳肩膀。“好吧。泰倫人對地方政治生活既無興趣,也不介入。我們將安排你自己去謁見羅地亞星總督,這將是我們對保障他安全所盡的一份力。我的部下仍將看管著你,直到你可以領回行李時為止。這以後,你將獲得自由。把他帶下去。”
末了一句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