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帶著烏氏一起攻打河南,與北地義渠人並肩作戰,實際上就是向咸陽宣戰,後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寶鼎也無從預料,因為歷史上自大秦統一後,烏氏就銷聲匿跡了,也就是說烏氏就算還在北地養馬,但因為大秦的國策是重農抑商,商賈回易幾乎被連根拔除,而戰馬的畜養更是由牧馬苑統一主掌,烏氏的衰落是顯而易見的事。
現在給烏氏以支援還不算逆天,但將來的路怎麼走?寶鼎最為頭疼的就是未來,他的理想是在大秦統一後實施以“與民休養”為基礎的“無為”而治,他同意“重農”,但反對毫無節制的“抑商”,而要實現這個目標,他需要權力,需要在朝堂上有一幫志同道合者,從而牢牢控制國策的走向。但他現在距離這個目標太遙遠了。好在他還有時間,還有機會逐漸縮短自己與權力的距離,為此他需要實力,需要更多像烏氏、琴氏和墨家這樣的支持者,然而,矛盾的是,但他的實力逐漸膨脹的時候,他不是距離權力近了,而是距離權力越來越遠了。
寶鼎很無奈,也很苦澀,這個“尺度”的把握是門高深的學問,尤其在權力場上,你沒有實力就沒有功勳,沒有功勳就無法上位,而要想上位,掌握自己所需要的權力,比如做到丞相公的位置上,那你的實力就不能太大,不能讓君王覺得無法控制你,更不能讓君王察覺到你對他的威脅。
大秦自立相國以來,基本上都是由招攬而來的關東大賢出任相國一職,鮮有本土權貴主掌相權,楚系外戚比如昭襄王時期的穰侯魏冉和現在的昌平君熊啟都不能算是本土權貴。某種意義上,這也是出於對鞏固王權的一種考慮,比如像嚴君樗(chu)裡疾這樣的宗室出任相國,那對王權的威脅就太大了。很簡單的一件事,秦武王駕崩後,一幫弟弟爭鬥王位,樗裡疾力排眾議,千里迢迢從燕國接回一位質子做了大王,爾後大秦有了宣太后、昭襄王母子和幾十年的輝煌。由此可見宗室、相國這兩重身份加在一起,其權勢之強悍。假如當時出任相國的不是樗裡疾,大秦的歷史肯定改寫。
關東諸國也是一樣,趙齊魏楚四大公子有三位宗室,一位外戚。三位宗室都在本國做過相國,權勢驚人,但期間上上下下,每次起落都對王國造成巨大震動,甚至給王國造成無法癒合的創傷。前車之鑑,後事之師。秦王政是一位強勢的明君,他或許有意打造一位輔弼大臣,但他絕不會給自己打造一個對手。
寶鼎一籌莫展的地方就在此處。假如他不是一個宗室,他就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崛起並掌握一定的權勢,但這個權勢對寶鼎的理想和抱負來說太小了,他需要更大的權勢,這時侯,他的宗室身份就成了再進一步的巨大障礙。
寶鼎苦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自己這個宗室身份的確不錯,但這個宗室身份的弊端也異常醒目。一定要想個辦法突破這層桎梏,一定要攫取到足以改變歷史軌跡的權力,自否則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帝國一步步走向敗亡了。
八千多人的大軍出發了,公子寶鼎和烏氏倮帶著這支大軍直殺白狄人的鹽湖草原。
河套南部廣袤疆域有大河、高山、密林和沙漠,在它們的環抱之中就是大草原。這片大草原在後世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基本上毀滅了,但在這個時代,它卻養育了一代代的北虜。幾百年前中土人稱呼北虜為“戎狄”,現在“戎狄”又演化為更多的北虜諸種,有林胡、空同、白狄和義渠人,他們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現今義渠成了秦人,而林胡、空同和白狄則併入了匈奴大聯盟,成了匈奴人。
大河是河南之地的天然屏障,高山和沙漠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堡壘,所以河南相對來說比較安全,除了這片土地上的諸種部落互相廝殺外,其它諸如中土的秦人和趙人,河西的月氏人一般很少入侵,然而,河南諸種部落卻常常入侵中土和河西,今天他們終於自償惡果,中土人和河西人從三個方向殺進了這片土地。
這一天,秦人翻越了高山,穿過了密林,突然出現在奢延澤。奢延澤是個方圓數百里的大湖泊,四周水草肥美,林胡、白狄諸部在此生息繁衍,日子過得很平靜。秦人的突然出現打破了奢延澤的安寧,霎時間狼煙滾滾而起,如狼似虎一般的秦人肆意燒殺擄掠,數日之內便將奢延澤變成了人間地獄。
諸種部落的健壯男人都隨部落首領去河西打仗了,留下來的守衛力量非常薄弱,根本抵擋不住秦人的大軍,於是奢延澤淪陷了,十幾個部落的兩萬多人口、幾十萬頭駝馬牛羊成了秦軍的戰利品。
首戰告捷,秦軍將士計程車氣異常旺盛,其主力即刻殺向鹽湖。鹽湖的白狄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