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后非要去南陽給公子寶鼎加冠禮,娶孫媳,假如途中薨亡,秦王政勢必背上“不孝”的罪名,所以這實際上就是一種變相的威脅,逼著秦王政把公子寶鼎召回咸陽。公子寶鼎在南陽待了兩年,權力財富都不要,還成功殺出了敵我雙方設下的重重包圍,功勞有了,聲譽有了,羽翼也基本上豐滿了,至於才智更是高絕了,回咸陽理所當然就要重用,就要進入中樞,如此則順利拿到了滅亡趙國的功勳,如此才擁有與秦王政繼續抗衡的資本,否則滅趙之後,秦王政一腳就把寶鼎踩下去了。
老太后親暱地拍拍寶鼎的後背,“如果我去不成的話,就讓王后、儲君代我去。你看如何?”
寶鼎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之前他估猜到這場事關雙方未來幾年佈局的談話非常艱難,也想到了老太后可能以立後立儲來要挾,但當他真的聽到這話從老太后的嘴裡說出來,還是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老太后就是老太后,經歷了幾十年的風雨,看透了權力場,她根本不相信誓言,她只相信利益。
秦王政不立後不立儲,這是帝國曆史中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之一,而這顯然是秦王政最大的禁忌之一,如果自己與楚系聯手迫使秦王政立後立儲,事實上就是與秦王政為敵,這個後果太嚴重了。雖然自己已經決心與秦王政抗衡,但前提是自己的實力要足夠強大,否則這種抗衡就是找死,然而,老太后把自己的心思摸得很準,她就是要逼著自己現在就與秦王政反目成仇,這樣將來秦王政必定與自己兵戈相見,不死不休。兄弟鬩牆,兩虎相爭,漁翁得利的就是楚系,如此楚系的目的達到了,而秦王政和自己都在這場政治博弈中成了輸家。
“這需要時機,非常恰當的時機。”寶鼎說道,“否則弄巧成拙,不堪設想。”
老太后嘆了口氣,“我還能活多久?老天爺當真會可憐我,再給我幾年的壽命?”
寶鼎知道老太后時日無久,所以才急於佈局,以免錯失良機,但老太后的條件開出來了,秦王政不立後不儲,她對寶鼎的扶持也就僅限於目前的合作,這符合楚系的利益。寶鼎苦嘆。老太后不知道她自己的壽命還有多長,更不知道她死後趙國就滅亡了,所以她根據自己對未來的判斷做出了決策,而事實上這個決策是錯誤的,無論對楚系還是對公子寶鼎,都是有害無利之局。
寶鼎能說什麼?就算他告訴老太后,趙國還有三年的國運,老太后會相信?退一步說,就算自己答應了老太后,但這事需要時機,而這兩年顯然沒有合適的時機,這兩年的當務之急是阻止秦王政在財經制度上的變革。相比起來,阻止國策變革比逼迫秦王政立後立儲要重要的多,因為一個事關未來帝國的命運,事關本利益集團的共同利益,而另一個則僅僅有利於楚系而已。
寶鼎陷入沉思,良久,他說道,“我需要一場勝利。”
戰場上的勝利代表著功勳,功勳代表著實力,實力則代表著公子寶鼎在國政上有更多的話語權,可以對咸陽宮形成一定的威脅,從而迫使秦王政做出一定的妥協。
老太后想了很久,目光漸漸變得堅毅,顯然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春申君死於何人之手?”老太后問道。
“李園。”
“以李園一己之力,殺得了春申君?”老太后又問道。
的確,李園一個趙人在楚國發展本身就非常困難,他的實力無論如何不能與執掌楚國大權二十多年的春申君相比,但事實是,李園在楚國考烈王剛剛駕崩,新王剛剛繼位,國內形勢極度不穩的情況下,竟然把春申君殺了,然後又把春申君給滅族了,他哪來如此大的實力?誰給李園以強有力的支援?
寶鼎豁然省悟。春申君不是李園殺的,是楚國的那幫貴族們殺的,李園不過是那些陰謀者手中的棋子而已。春申君執掌楚國大權二十多年,權傾朝野,他要幹一番大事業,必然要損害楚國貴族們的利益,這是必然的事。
春申君曾三次參加合縱攻打秦國,他是大秦的敵人,大秦必欲殺之而後快。大秦由楚系外戚掌權,在對外策略上,必然要考慮結盟楚國。秦要滅趙,首先要連橫,斷絕關東諸國的合縱,所以齊楚燕都是大秦要連橫的物件。秦國若要結盟楚國,首先就要殺死春申君。
昌平君熊啟是楚國考烈王的庶子,這種特殊關係必然導致大秦楚人和楚國貴族之間有一定的聯絡。雙方都有誅殺春申君的意願,當然一拍即合。
春申君第三次合縱攻打秦國,在函谷關下突然聽說國內政局不穩,軍心頓時大亂,正好呂不韋發動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