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假如始終看不到生存下去的希望,極有可能爆發叛亂。
兵力上雙方雖然相差無幾,但代北戰場上的匈奴大軍主要來自左方諸王,而右方諸王的軍隊隨時可以支援而來,相比起來,大秦軍隊處於下風,因為他們沒有援軍。
至於糧草食物的補充,雙方懸殊更大。匈奴人帶來成群的牛羊,而羊的繁殖率比較高,只要有水草供應牛羊,匈奴人就餓不死。秦軍到目前為止,糧草供應已經難以為繼,代北軍民在未來幾個月只能勉強維持生存。
如果今年中土風調雨順,河北和中原都能獲得豐收,徹底結束大饑荒的肆虐和蔓延,那麼秋收之後,代北的糧食危機可以得到有效緩解,然而,河北或許有希望扭轉局面,但中原形勢肯定會越來越糟糕。大秦在兩線作戰的情況下,其重點是中原,由此可以估猜到代北所面臨的困境。
所以司馬尚提出來的築壘防禦之策雖然讓大家很難接受,但事實上三十萬秦軍也只能做到這一步。當初趙國在其全盛時期,同樣屯數十萬大軍於代北,但最終也就是在陰山南北修築了兩座長城。大漠太遠太大太荒涼了,中土人即便有能力遠征作戰,也沒辦法徹底擊殺北虜,所謂一勞永逸地解決北虜之患不過是痴心妄想而已。
代北局勢既然如此艱難,那麼三十萬秦軍也就被困在了代北,代北的生存因此完全受制於咸陽的財賦支援,這種局面下,寶鼎試圖據代北以脅咸陽根本就是笑話,相反,寶鼎自困於牢籠,反倒被咸陽鉗制了。
羌廆、楊端和、王賁等數位知道寶鼎謀劃的人此刻心如重鉛,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寶鼎。
寶鼎神色平靜,從容自若,看不出來他真實的心境。
“我大秦何懼匈奴?想當年我叔父北渡大河,以數千精銳橫掃河西,斬匈奴萬級,誅匈奴三王,擋者披靡,誰可擋其鋒銳?”公子將閭漲紅著小臉,揮舞著拳頭,慷慨激昂的的叫聲突然打破了帳內的寂靜。
眾人齊齊抬頭,望向坐在寶鼎身邊的大秦王子,代北名義上的軍政官長。
這幾年秦王以諸子出鎮地方,取得了不錯的效果。無論是中樞還是地方,對這一政策的理解都越來越深刻。王子出鎮地方,代表的是秦王,對中樞來說實際上加強了對地方的直接控制,而對地方來說也獲得了與中樞直接對話的捷徑,很多軍政事務的處理不但及時而且更靈活,有助於地方的穩定和發展。
尤其重要的是,這一政策讓貴族士卿階層看到了分封的希望,即便是分封王子而不分封功臣,但只要有分封,王國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格局就將被徹底打破,貴族士卿階層就有機會從權力和財富的再分配獲得難以估量的收益。
為此,貴族士卿們對這一政策非常擁護,凡王子出鎮之處的地方官員都盡力配合,以期把這一政策轉化為真正的“分封”,以此來推動國策向有利於他們的方向進行變革。
未來公子扶蘇假如成為大秦儲君,懷德夫人就是王后,而公子將閭就是秦王的嫡次子,這樣一個地位顯赫的王子出鎮代北,對代北的好處不言而喻,所以公子將閭隨同秦軍進入代北之後,一路上受到了代北軍政官長們的“熱烈歡迎”。
代北人的“熱情”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公子將閭對蠻荒之地的恐懼,但句注要塞的血腥激戰給了他太大的刺激,恐懼始終伴隨著他,即便是睡覺也常常被噩夢驚醒。直到與叔父公子寶鼎、堂兄公子嬰相聚之後,公子將閭的恐懼才有所消減。
坐在公子將閭下首的就是輔佐他的司馬鋅和桓煬,這兩位曾一再告誡公子將閭,到了代北要睜大眼睛,但必須閉緊嘴巴。代北曾是趙人的國土,代北人大都是北虜諸種,在秦軍沒有徹底征服他們之前,沒有擊敗匈奴人完全控制和穩定代北之前,代北始終是個危機四伏之地,所以“出頭”的事讓武烈侯去幹,你只要坐享其成即可。
誰知公子將閭畢竟是少年人,對他的叔父公子寶鼎崇拜到了極致,尤其看到公子嬰跟了叔父幾年之後就變成了一頭吃人的“狼”,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凌厲殺氣,他身體裡的熱血馬上沸騰了,也要提劍上戰場殺虜建功,甚至非常迫切想跟在叔父後面去殺匈奴人,於是變得急不可耐了。
公子將閭豪氣干雲的一聲喊把眾人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有武烈侯在,還怕殺不了匈奴人?代北的困難在普通人眼裡或許沒有解決之策,但在武烈侯眼裡,這些困難還算困難嗎?
寶鼎笑了起來,親暱地拍拍公子將閭的後背,心裡沒來由地湧出一絲感慨。
秦王政的這幾個孩子雖然年少,但離京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