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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閉,表情異常平靜。小西乃洋教徒,看起來甚是平和,或許此時他正在描繪著天堂景象。

第三個自是惠瓊,他東張西望走進刑場,臉色同樣平靜,彷彿終已頓悟了。

阿袖耳邊又傳來光悅的私語聲:“全都是假的。小西想緊緊抓住天主不放,安國寺則故作深沉,妄想從苦海逃脫。他們難道全然不知生命之貴?只有治部絲毫無矯揉造作,只有他死得可惜。”

此時,七條道場的上人、時宗金光寺的遊行上人也來了,他們是來為三人唸經超度的。

阿袖無心再附和光悅。在她看來,小西行長和惠瓊都已悟透了,只有三成還在執著的業火中徘徊。但阿袖無暇再思量誰對誰錯。

幾塊石頭從柵欄外投了進去。其中一塊落到惠瓊肩上,又滾到三成腳上。惠瓊回頭微笑,三成依然目不斜視。

士卒裝未見,並不斥責。

當地鋪了三張草蓆,每張席旁各放一隻白色水桶。劊子手單腿跪在水桶旁,個個神情嚴肅。

待三人走上各自的刑臺,七條道場的上人躬身施了一禮,與兩名弟子開始誦經。

突然,一直兩眼望天的三成一臉冷峻地開口道:“雖然我不知你乃何處僧人,但誦經就不必了。”

三成語出,一時間,柵欄內外鴉雀無聲。

“施主不必操心,貧僧乃是自願而來。”上人溫和地說道。

“不!”上人話音未落,三成就怒吼道,“我不喜接受別人施捨。我信奉的乃是法華宗,你不必多此一舉。”

阿袖全身發抖:三成已經徹底淪落為一個魔鬼了,究竟是誰讓他變成了這樣?

就在阿袖胡思亂想時,三成也影響了另外兩個受刑者。此前一直頗為平靜的小西行長和惠瓊皆頗吃驚。

恐怕在被拖到這裡之前,三人已因彼此憎惡而決裂,併為此痛苦不堪。在惠瓊看來,三成乃是令人痛恨的主謀。而在三成眼中,惠瓊不過毫不負責的誇誇其談之徒,他讓毛利背叛了兩軍。而對於小西行長,關鍵時刻,三成拒絕了他的建議,坐失戰機,令人怨恨。但此刻,這三人已為一體。

“對。”行長道,“我也免了。我要去見天主,你不必在此囉嗦。”

“貧僧也不需要,貧僧乃是禪宗信徒。”

若三成的一聲怒喝在戰場上如此見效,結果又當如何?

七條道場的上人悲哀地望了望三人,匆忙離去。上人離去之後,三人分別坐在了草蓆上。

豔陽高照,河水的潺潺聲清澈入耳,圍觀人群鴉雀無聲。漸漸的,阿袖覺得自己像在做夢。莫非人生真的就如一場夢?這些人被殺之後,才會有真正的人生?真是這樣的話,眼前的六條河灘,不正是一個大娩室嗎?

奧平信昌正在對手下吩咐什麼,然而,對於阿袖,他們遠在天邊。他們只是待在這個娩室近旁,與人的生死了無關係。至於那些劊子手,就更加渺小,他們只是在此徘徊,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

刀閃爍著奪目的光芒。三成、行長、惠瓊三人頓時身首異處,屍身無力地倒向前方,在這一瞬問,阿袖似乎聽到另一個世間嬰兒的啼哭。

人群開始騷動。首級和屍身都不見了,下人們正在沖刷灑濺於地的血跡。

阿袖搖搖晃晃站起身。她耳畔還縈繞著嬰兒的啼哭。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她怎麼走,又走向了哪裡,她都不知。

在人群的推擠下,阿袖來到三條大橋,看到了掛在那裡的—顆頭顱。但它們此時已和剛才被拉到刑場的三人毫無關係了。在阿袖眼裡,他們儼然只是三條大橋的擺設,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悲哀。

阿袖像是走到了一幢空房子門前,然後又返回了六條河灘。為何返回,她亦茫然不知。難道是在三條大橋橋頭的人頭,令她返回河灘來尋找舊跡?

刑場的籬笆已被拆掉,連血跡都沒有了。只有些人站在那裡,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這一切均如幻影。

太陽西斜,未幾,四面暗了下來。河水在夕陽的映照下成了一條火紅的帶子。阿袖早已不知晨昏——我是因為找三成才來這裡的嗎?真是這樣,見到三成之後,又當說些什麼才是?要向他道歉,說自己什麼忙也沒幫上;還是去問他,為何臨死時還那般憤怒?不,最關心的當是三成究竟是死了,還是業已重生?真能重生的話,他究竟去了哪裡?

阿袖呆呆坐在河灘上,淚如雨下。

夜幕降臨,阿袖還不想離去。腳下的石頭在漸漸變涼,暮靄也從東山向這邊飄來。阿袖回憶著過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