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承兌回答,圖書先問道:“大人,您這是何意?”
家康咂咂舌,看了正信一眼,“正信,你給圖書說說。”
正信笑容滿面,看來,只有他明白了家康的意思。“是,只是,在下的理解未必正確……”
“圖書比你年輕。你怎麼想便怎麼說。”
“遵命!”正信向圖書側側身子,“大人早已痛下決心了。”
“什麼決心?”
“討伐上杉。”正信壓低聲音,飛快地掃了家康一眼。他若說錯,家康定會開口。可家康只是默默欣賞院中風景。正信繼續道:“對方若看出大人決心已定,會明白所有理由和解釋都已無用。他們只有兩條路,要麼致歉,然後乖乖屈服;要麼奮起抵擋,刀兵相向。”說到此,正信垂下頭,分明在考慮更慎重的言辭。“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顯出一副與我們為敵的樣子,說明其有兩種考慮:其一,名正言順與治部等人聯手,向我們發起挑戰;其二,故意裝作與我們為敵,暗地裡助大人下決心……”
“請恕貧僧失禮,”承兌突然插道,“直江兼續如此無禮,竟想暗中幫助內府大人?怎生可能?”
正信又飛快掃了家康一眼。他定是想讓家康回答。事情重大,他不過是臆測。可家康一言不發,依然眯著眼,悠閒地凝望著院外晚春的陽光。“大師,這完全是老夫胡亂猜測,若說錯了,怕要受大人斥責……大人已決心不再原諒上杉氏,並會以討伐上杉為名出兵,故意出大坂城,以引誘治部……這只是老夫的推測。設若直江兼續看透了,自會裝作與大人為敵,激怒內府,讓大人出兵。如此一來,治部必然中計。”
正信心平氣和說完,圖書和承兌都舒了口氣:“有理,如此,直江山城守就成了大人的助手。”
“休要高興得太早,圖書。”家康忽然斥責道,卻依然望著外邊,“未聽完佐渡的後言,先莫要開口。”
正信為難地低下頭。他也和光秀一樣,曾遊歷天下,深知口無遮攔,隨時可能給自己帶來危險。因此,他不願在這種場合談論大事。一旦說中家康的心思,便有可能招致猜忌;但若看不出家康心思,會談自無法進行。這並非沒有先例,信長公口口聲聲稱揚竹中半兵衛乃戰略之才,可最終也沒把他提拔為大名……
“大人也疑心景勝有無大器量。”
“是。”承兌道。
“假若直江山城守讀懂了大人的心,為了天下,他想不動聲色幫助大人,反覆思量後,為了給大人制造討伐上杉的藉口,他便寫了這樣一封傲慢無禮的書函,若果是如此,他真是少有的大器之人……但這亦有可能只是我們一廂情願。說不定他正怒氣滿懷,表面上與我們為友,等到把我們誘到奧州之後,再死命阻擊。”
“有理。”
“故,大人才懷疑山城是否真讀懂了他的心思。”‘
“精闢!”
“在下不明真相,不敢妄斷。只能說到此處。”
“大人意思是……”
“無論上杉是想助大人一臂之力,還是隻想與我們決一死戰,會津絕不會平安無事。只要景勝拒絕來大坂,就是違抗攝政重臣的命令,這個罪行,他無論如何逃脫不了。”
“不錯……”
“因此,大師書函所寫‘上杉家興亡在此一舉’一句不無道理。即使不決戰,少君命令一下,大人出兵,最起碼也會消耗他一百萬石。他付出一百萬石的代價,只為逞口舌之強。如此,直江山城守便不能稱為忠臣……大人,在下已言盡。”正信向家康點頭道。
家康笑中帶怒:“佐渡,你好生無恥。”
本多正信的話無一不說中家康心思。家康甚至有些後悔——不該讓正信開口,倒不用擔心伊奈圖書,可豐光寺承兌卻不能令人放心,雖說他如今也心向德川,可他卻與三成眾知己多有往來。此事一旦被他洩露,自有無盡麻煩。
家康只好矢口否認:“佐渡,你還是紙上談兵。戰事,詭道也。以少勝多,不勝列舉。即使我奉少君之令出兵,也未必就能取勝。”
“是。”
“你知我是如何小心翼翼才走到今日嗎?其中苦難,你絕想不到。你的話真令我汗毛倒豎。”
“抱歉。”
“用不著愧疚,但大事當前,當慎之又慎啊。”家康這話是想說給承兌聽,“接到如此無禮的書函,卻對其坐視不理,天下規矩就亂了。因此,必須討伐上杉家!山城那廝早就看出來,若景勝不來大坂,我必然出兵討伐。他深知這些,卻膽敢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