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霜女簡直要背過氣去。少齋的話當然有道理,而在這種情況下,夫人自可能一笑了之。
但夫人臉上現出困惑之色,“我最為擔心的,便是此事。”
“請理解在下的苦衷。眼下情況殊異,治部無端叛亂,夫人的行為將直接關係細川一門榮辱。這次就請夫人自盡吧,當然,我會親自為夫人介錯。”
夫人沮喪地盯住雙手,陷入深深的悲哀,這種情形,霜女還是第一次看見。夫人為何顯得如此悲傷?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是一個“死”。夫人只需拿起短刀,在自己咽喉或是胸部刺一刀就行,可是……
未久,夫人又轉向少齋:“我不能違背信仰,我還是逃生吧。”
“夫人、夫人說什麼?”
“我不想死,我要逃生,如此,你就不能不殺了我。你的道義也因此保全了。”夫人又笑了,“明智的女兒死得轟轟烈烈,這種想法本是有誤。父親是那樣人,女兒也死得同樣卑怯。即使後人這樣寫我,我內心也很坦蕩。我主禁止自盡,我只好逃生,不得已之下,你只好斬殺我,這樣,你的道義不就保住了?”
霜女這才知道夫人為何悲嘆。原來,少齋的武士道與夫人的信仰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屏風外,少齋抓住衣服,渾身顫抖。危機已一步步逼近,三成等人派來的軍隊即刻就會包圍府邸,不由分說把夫人抓走。在敵人趕來之前,夫人要死去,少齋自己也要死去,二人因死法衝突……
霜女終於忍受不住這令人窒息的氣氛,想悄悄站起身。就在這時,夫人笑了:“無論鮮花還是紅葉,總是留戀離開枝頭之前那一瞬間的風情,可是落地之後,還不都是一樣都要化為塵泥?我明明知道這些,卻還在刁難你,請原諒我的任性。我只是為了保住我家大人的名聲。想必你也理解。我一生都不能敞開心扉面對我家大人。我孤獨、冷酷,總是與夫君保持距離,後來終於忍耐不住寂寞,投進了天主的懷抱。啊,有時我甚至捫心自問,我究竟是天主的人,還是夫君的人?”
霜女身體麻木,無法站立。夫人把深藏的不幸全都傾述出來,比起投身天主的懷抱,她必更想投進丈夫的懷抱。但忠興意識不到夫人的希望,他一向公務繁忙。他聲稱自己最愛妻子,卻又將愛變成妒忌與監視。
“大人連我為何加入天主教都毫不明白。我不想違反教規。你明白吧,少齋?無論怎樣,我絕不自殺,所以,只好由你殺了我。”說畢,她又笑了。
少齋往前一步:“明白。看來是少齋太固執了。”
“固執?”
“武士道並無如此小氣。出於信奉,夫人不能自殺,儘管大逆不道,少齋只好接受夫人的要求。”
“你答應了?”
“是。請莫要擔心。少齋絕不會讓敵人看到夫人的遺骨,會焚燒乾淨。”正在此時,河北石見慌慌張張來到房內,說是少夫人不見了。
“不見了?”夫人驚呼一聲。之後,她立刻又改了口,道:“太好了。這太好了!”
緊急時刻,少夫人居然還能脫身而去!敵人似對前田利長之妹有所顧忌,而明智光秀的女兒卻無處可逃。這真是浩浩天地的嘲諷!
“看來,治部的意圖已然十分清楚。他們決心抓走夫人,快準備吧!”
二人退出去之後,夫人對霜女道:“你聽,那是什麼聲音?是人馬?”
“好像是。看來他們真的把府邸包圍了。”
“府裡已然部署完畢。正門由稻富伊賀把守,不會輕易被攻破。我現在就寫遺書,你悄悄到丹後走一趟,讓他們轉交給大人和與一郎。等外邊一交手,便請石見悄悄來通知我。”
“是。”
“休要哭!這樣的決斷你早就該想到。你要睜大眼睛,好生看一看這場浩劫。”
“是……請夫人快寫吧。”霜女早已泣不成聲。
四面暗下來,霜女看不清夫人了。
夫人坐在案前,霜女為她拿來了燭臺。上燈之後,霜女更覺壓抑。夫人嫻靜的側臉讓她回憶起許多事。夫人開始對洋教產生興趣,完全是受丈夫密友高山右近的影響。本能寺兵變之後,右近經常拜訪忠興夫婦,給他們講說洋教教義。開始時,夫妻二人都不甚在意,不久,忠興還表現出反感,而夫人的興趣卻在不斷加深,甚至曾讓霜女提心吊膽。高山右近相貌俊美,風流倜儻絕不亞於畫中美男。恐是出於對右近的妒忌,忠興才越發厭惡洋教。結果,夫人卻對洋教教義不斷深究,定是出於反抗。這便是細川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