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心說不可能,我好歹也是個欽差!就算對方是嚴世蕃再世,也不敢囂張到這個地步——不誇張的說,全大明朝敢這樣對他的,就不會有第二個人。
那唯一的一個,正是大明第一人——嘉靖,也只有這個喜怒無常的皇帝,能幹出這種荒唐事兒來。
但不管多麼的荒謬、多麼的不可思議,結果都一樣,他,沈默,被關進東廠詔獄了。而且是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自然也毫無準備。看著黑黢黢的通道,你沒法不真切的體會到,什麼叫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你怎麼也被關進來了?”海瑞的聲音響起。雖然四下無人了,但他依然十分警醒,以防隔牆有耳。
“我怎麼知道?”沈默苦笑轉回頭來,好麼,直接伸手不見五指,便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道:“不會是皇上真怒了吧?那些言官豈不危險?”
海瑞沉默了,許久才壓低聲音道:“我剛才想過,皇上只是嚇唬嚇唬我,不可能動真格的。”
“這麼有把握?”既然一時出不去,沈默索性先放下,湊到海瑞身邊,摸索著坐了下來。
“往這邊點,有稻草。”海瑞邀請道。
“不打緊,我有得坐。”沈默不會告訴海瑞,此時他屁股底下,坐的是自己的二品官帽,因為是冬季制式的,所以外面是皮子,裡面有翻毛,戴在頭上十分的暖和,坐在腚下也同樣的舒適……要是讓海剛峰知道了,肯定會抓狂的。
海瑞便不管他,把聲音壓得只有二人才能聽見道:“皇上不想當紂王……”一下就點到問題的關鍵了——海瑞把皇帝都得罪到天上去了,嘉靖都不肯殺他,不就是因為不想落個昏暴的名聲?又怎會用那麼殘忍的方式,對待罪責輕得多,人數更是多得多的言官們呢?
“那我怎麼被關進來了?”不替別人操心了,沈默開始考慮自己的問題。
“這我就不知道了,”海瑞緩緩道:“難以置信、不可思議。”
“哎,既來之、則安之吧……”沈默無奈的挪挪屁股,方才不小心一半沾了地,雖然隔著厚厚的褲子,還是感到一陣冰涼。
“只能如此了。”海瑞低聲道:“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知道為什麼了。”
“但願如此吧……”沈默嘆口氣道,心說外面的人要急瘋了,又想到今兒是老婆孩子回城的日子,自己卻稀裡糊塗蹲了大牢,歉疚之餘更是濃濃的無奈……這年過的,真是無語了……
東廠衙門外面馬車上,炭盆裡早沒了火光,沈明臣和餘寅腳對腳裹著被子靠坐在車廂壁上,昨兒個一天一夜,他們就是這樣度過的,想不到今天還是不能解脫。餘寅倒是沉得住氣,捧著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沈明臣也拿著書,卻看不進去,不停的掀開車簾向外張望,道:“怎麼還沒出來?”
餘寅起先不理他,但見天漸漸黑下來,終於也沉不住氣道:“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我去看看。”沈明臣掀開被子,跳下車去,不一會兒去而復返,一臉震驚道:“和大人去問案的太監早就離開了,唯獨大人到現在沒出來。”
餘寅這下感到事態嚴重了,他知道大人交遊廣闊,但唯獨不包括東廠,事實上一直以來,大人刻意與這幫人保持距離,根本不可能在這種節骨眼上,與這些人糾纏不清。
“出事了。”尋思片刻,餘寅一拍大腿道:“一定是出事了,我們快回去!”
“回去?”外面的胡勇聽到了,大聲道:“大人還在裡面呢!”
“那你在這兒守著吧。”沈明臣直接坐在車伕位上,大聲道:“我們先回去弄清楚情況!”說完便催動馬車,疾馳而去。
一路狂奔回王府,沈明臣跳下馬車,風風火火往議事的書房跑去,一進去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對王寅道:“大人……好像出事了!”
王寅面色凝重的點點頭道:“是的。”
“什麼情況?”對王寅的表現,沈明臣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皇帝,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傳將出來,為神通廣大者所知。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為何扣押大人?”跟著進來的餘寅也滿臉焦急的問道:“難道皇上遷怒大人嗎?”
“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王寅沉聲道:“是那幫道士把大人告了!”
“道士……”沈明臣不通道:“他們有這本事?”
“確實是不可思議。”王寅嘆口氣道:“也不知那些道士,哪來這麼快的反應,早晨才有失寵的跡象,下午便找到了化解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