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而知,但估計左邊拍胸脯、右邊表忠心之類的事兒沒少幹,不干他就不是沈拙言——坐山觀虎鬥、兩不得罪,這就是沈默的對策。
這九個字,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可就難上加難了,畢竟這不是小孩過家家,而是在與當今最頂尖的政治家周旋,一旦露出馬腳,便會滿盤皆輸,然而沈默這個瘋子,還是這麼做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不僅沒有被扯進閣潮的漩渦裡,還在一地雞毛的混亂中,覓到了掌握兵部的良機,於是斷然出手!以楊博對他的瞭解,其必定後招綿綿,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撓頭啊。”楊博苦笑著搖頭道:“理智的人不可怕,瘋子也不可怕,但理智的瘋子,就太可怕了……因為他的舉動總會出乎你的意料,卻又往往十分有效,讓人防不勝防。”
“那怎麼辦?”聽楊博對沈默如此忌憚,王崇古鬱卒道:“乖乖的依命行事?再把兵部全交給他?”
“那哪行呢,”楊博尋思半天,低聲道:“他得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如何把王汝觀的事兒處理周全,如何平息京營的混亂,這都不是那麼容易的。”說著看看王崇古道:“咱們不宜直接和他起衝突,知會一下幾位國公,讓他們的人務必頂住,時間拖得越久,就對他越不利,對咱們卻越有利。”
“成。”王崇古點點頭道:“我今晚就讓人去傳話。”
“另外。”楊博看看王崇古道:“讓部裡那些人,最近收斂點,別給人家落下把柄。你也不能一點面子不給他,趁這個機會,除去幾匹害群之馬吧,還不用自己當惡人,何樂而不為呢?”
“是。”王崇古又點頭,然後繼續等著楊博的吩咐,卻見他已經端起茶盞潤喉了,顯然已經說完。不由有些失望道:“就這些?咱麼不主動出擊,給他點顏色看看?”這才是他來找楊博的真正目地。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楊博搖搖頭,望望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幽幽道:“最近少往我這兒跑……”
很快,王崇古就明白了楊博為何如此消沉,僅僅隔了一天,大名鼎鼎的詹仰庇,便上書彈劾楊博,說‘幫兇既然已經遭到懲罰,為何始作俑者卻還厚著臉皮賴在朝堂上?’又說‘楊博這個人,十分的陰險,這下把高拱個蠢人坑慘了,被他賣了還幫著數錢呢。’
身為‘四大能戰’之一,罵王詹仰庇的號召力,也就是比歐陽一敬差一點,馬上就有一些個言官起鬨架秧子,對楊博發起了全方位彈劾,不僅侷限在京察事件上、還有去年爆發的冬服事件,以及更早的與蒙古人暗中講和……細數起來,老楊博最近幾年的破綻,竟要比之前幾十年都多,其實他有苦自知,這是因為隨著王崇古、霍冀這樣新一代勢力成長起來,他們膽子更大、做事更少顧忌、遇到風波總是想著參與進去,而不像他和葛守禮這樣的老一輩,總是會選擇迴避是非。
年輕一代搶班奪權,楊博感覺到自己在鄉黨中說話,已經沒有以前好使了;更知道這時候,最緊要的是先讓徐階把氣出了再說。便索性就地一滾,寫了辯疏後,便回家閉門謝客,聽候處置了。
緊接著,最新一期的邸報上,又摘抄了左副都御史林潤的一份調查報告,一下子讓處在風口浪尖的兵部,感受到了泰山壓頂的痛苦……去歲軍衣事件之後,林潤奉密令對整個軍需系統進行調查,他歷時半年,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便把整個軍供體系摸查了個底兒掉,最後寫成一份八萬字的調查報告覆命。
看到那份報告,內閣震驚了,他們雖然已經料想過情況會很糟糕,卻未想到竟然比料想的還要糟糕十倍……
本朝的軍事供給和政事參合為一元,相當的鬆散而混亂,需要以兵、戶、工三部通力協作才能完成。三部中涉及後勤的職掌分別是:兵部的武庫清吏司掌管兵器的保管和發放,車駕清吏司掌管軍馬的牧養和分配;戶部掌管軍費及發放糧餉;工部掌軍需製造,凡甲具、武器、火藥、戰車、戰船修造等,都屬其責。
每年的軍需預算,是由兵部提出預案,然後會同工部、戶部進行磋商,最後定下方案,在內閣年終財務會議上提出,透過後,該撥款撥款、該生產生產,然後再由兵部驗收後,下發到各軍隊。整個流程中,兵部即負責提出標準,又負責最後把關,所以其佔據著主導的地位。
但如果這種中央統籌分配,能夠被有效地貫徹執行,也可以滿足這個龐大帝國的軍事需要,然而更糟糕的情況是,各部並沒有直接控制生產的能力,生產執行全賴互不相屬的下級機構……以盔甲的生產為例,在燕郊